此刻,剑场偌大圆形青坪上,数百名弟子组成庞大剑阵,在专注演练。
而在远处一栋高高的竹质楼阁内,一名神态沧桑,青色胡茬,穿着大乾王朝时期风尚的剑士服的中年男人放下茶壶,笑着看向对面,道:
“佛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佛主盘膝坐在矮桌旁,深红色僧衣流淌在地上,笑容温和,神态慈悲:
“剑宗客气,剑场传承取武夫、云槐书院两途径菁华,熔炼为一,自成一派,做的乃是开宗立派的大事,说不得,等踏出最后一步,也是超越大周国师一般的人物。贫僧想要指教,只怕也全无用处。”
大剑宗闻言,眼底闪过傲色。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国师曾经开创过的修行体系。
古往今来,远的有千年前大兴王朝的“百家争鸣”,贻害无穷的有“魔道祖师”开创的魔道修行路……近的,如钦天监的星官体系,有的走通了,有的中段夭折。
但无论成功与否,对天下修士而言,但凡是“开宗立派”,都是彪炳史书,被天下人敬仰的人物。
大剑宗身为这一代剑场掌门,天资超绝,已几近踏入“半步神藏”。
只等真正踏入神藏,就可追平国师功绩。
尤其,在历史上,国师当初征战天下的时候,就曾诛杀南唐军中的众多剑场强者,本就有宿怨。
而后,两国局势固定,国师镇压天下的时候,曾来到剑场,当时的掌门本就与国师有仇,提出生死斗,被大周国师翻手镇压。
虽当时未死,但不久后溘然长逝,愈发加深了两方仇怨。
而后,两个门派不能说关系不睦,只能说是势不两立。
因此,但大剑宗听到神藏境界的佛主恭维,称赞他会超越国师,心中自然喜悦。
没有人不喜欢恭维,尤其是恭维你的人,比你还强的时候。
“佛主客气了,不知此来究竟为何?”然而大剑宗不蠢,已经意识到佛主目的不纯。
佛主笑眯眯也不废话,说道:
“剑宗应知,贫僧前不久,与辛瑶光交手一事,但或不清楚,其中涉及的正是那位出现又消失的大周国师,而世人尚不知晓的是,大周国师确系转世,眼下真实修为不过区区坐井。”
大剑宗眸光陡然锐利,身体前倾:
“愿闻其详!”
佛主笑容愈盛:
“而最妙的是,国师转世成了一少年,其身份几乎无人能猜到,而更奇妙的是,贫僧知道,他接下来会单独出现在某个地方,若要将其铲除,怕是难得的良机。”
大剑宗霍然起身,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势升起,他已经明白了佛主的意思,只问了一句:
“他在哪?”
当晚,佛主返回大觉寺后,召集各堂首座,重要的重生者密谋大事。
晚些时候,寺庙某个房间内,琉璃听到了房门被敲响。
她合上佛经,赤足走到门口,抬手拉开门栓,就看到少年僧人模样的净光菩萨笑嘻嘻道:
“找你去议事,你不去,要错过大事件了。”
琉璃皱眉道:“什么事?”
净光笑嘻嘻道:
“围猎大周国师,算不算大事?哈哈,你是没看到,眼下那帮小和尚多么兴奋,也是,毕竟国师压的整个佛门数百年不敢抬头,同为古代三位圣人的衣钵传承者,给道门压一头也就算了,被只诞生不过几百年的星官压着,岂能不想一吐胸中郁气?”
接下来净光说的话,琉璃只听了小半。
等将有些疯癫的净光菩萨赶走,琉璃独自返回自己的桌案旁,呆呆坐下,静静出神。
身为更早一代的佛门修士,她对大周国师全无印象,对于佛主如何要围猎,自然也没有阻拦的想法。
但……她忽然抬起纤纤十指,翻开了案上的佛经,经卷中竟然夹着一份厚厚的资料。
这都是她之前,委托净光帮忙搜集的,关于上次佛门斗法后,宗派内部的复盘资料。
身为亲身参与者,琉璃也曾提供了一部分内容,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还是资料中提及的,那“须弥山”幻境的“机制”。
根据法器的机制,以及她实际的体验,琉璃敏锐察觉到多个古怪之处,比如……
当初她曾面对的“心魔”,似乎并不像是须弥幻境制造出的,还有一种可能,是对面那个,叫做“季平安”的星官的投射……
再结合资料中,对于那个季平安的各种描述,一个令琉璃觉得疯狂的猜测,逐步于脑海内滋生。
“要确认一下吗?要……问个明白吗?”
琉璃静静坐在案前许久,直到晨光熹微,才终于下定决心。
不久后,净光发现,琉璃消失了。
接下来几日,如同徐修容所说的那般,辛瑶光等强者匆匆结束峰会,返回各自的门派驻地。
许苑云和魏华阳,也愤愤地离开了,显然还在生季平安的气,连离别前再见一面都没有做。
反正对修行者而言,时间总是充裕的。
一时间,虽然修行界风起云涌,但在学宫内的星官,以及重生者们的感知中,局势反而平和了下来。
然而没有人知道,季平安悄然再次离开了余杭城。
更没人知道,更早些时候,有许多僧人偷偷伪装后,越过两国交界,朝大周境内的各个州府赶去。
与此同时。
在澜州与雷州的交界处,越过“黑水泽”,再往西南的方向,某个名为“流湖”的地方,下起了一场雪。
流湖是一座湖泊,周围地界因此而得名。
传说中,这处湖泊是西南雪山支流汇聚,四季澄澈,水草丰美,每个季节都有极好的景色。
周围分布的几个山村,也因周围地处偏僻,人烟较少,格外质朴。
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邻着“流湖”,春夏秋三季,都有不少人来湖中钓鱼,泛舟采集莲子,割水草……
唯独冬季,大雪覆盖后,湖面结冰,一片白色,才少有人来了。
而就在这一日,外界通往流湖的官道上,忽然多了一个牵着劣马,穿着厚厚的棉袍,神色恬淡的年轻人。
当季平安循着积雪中的脚印,以及记忆中的残留的画面,来到了他许多年曾经来到的湖泊。
看到冰面尽头的一间倒塌的小屋时,不禁露出笑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