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这个地方很有意思，其在大清的时候便被英人殖民，所以它没有经历过民国。
它的律令一直都是大清律以及西律并存。
所以香江是既封建又自由，却无民主。
这也是时人会将香江当做退路的原因之一。
章家就是这么一个既封建又自由的家族。
在20世纪，章家竟然讲究同居共财！
章家计有4房，老母章郭庚，大房章玉阶、章玉霖已经娶亲，再加上三房、四房，家族人口计有十余人，结果这些人全部挤在麦当奴道8号的二层宅楼中！
要知道章家旗下的欧州海岸公司握有P·A·S肺片、盘尼西林等西药的批发权。
在联合以及高要没有沾手之前，其几乎占据港岛近一半以上的批发市场。
赚的简直两眼发红，其完全是有能力搞大宅的。
根本就是端着金碗要饭，空着玉床打地铺啊。
最离谱的是，章郭庚规定，章家人绝不允许在外面开小灶，若有宴请宾客定要提前上报。
这也是章玉阶看到梁昌后，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老婆的原因。
只要跟章家接触过的，都知章家上下个个都是孤寒鬼，而且还都是饕餮…
这也是梁昌会调笑章玉阶的原因。
“积沙成塔、集腋成裘。”
章玉阶温和笑着递过茶杯：“昌哥，你天生便是个有福气的，框金又框银。”
“我们小门小户的，自然要节俭一点。”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
梁昌大笑，他接过茶杯抿一口：“今天在鬼佬面前卖了波脸，差点没把我脸给陪笑肿。”
章玉阶只是微笑看着梁昌。
两人是在战争年代处下的交情。
那时候梁昌是英军服务团设于濠江站的站长，其表面的掩护身份则是士多店。
巧了，当时章家在濠江也开了一家章锦记。
表面上都是同行，濠江地方又小，两人便这般认识，其后开始走私西药，并大发横财。
他们实在是太熟悉对方。
梁昌只能叹气，他将手中茶杯放去矮几上，而后郑重说道：“老弟，我找你是有一桩大富贵。”
“昌哥，你是知道我的。”
章玉阶平静道：“大富贵，大风险。”
“你讲出来，我会自己考虑。”
最早的时候，章家对于章玉阶的安排是去洋行上班，走贺东等人的路子。
结果章父忽然撒手人寰，章玉阶不得不退学来接手章家的产业。
当时章家并不富贵，章锦记更险些破产。
为了团结，更为了证明章家的人有出息，那时候一家人在章郭庚的带领下，于章父神牌前立下规矩：克勤克俭、同居共财！
在到港后，章家又加了不少家规，这些家规全部写在洒金红纸上，而后以匾额框之，悬之于祖堂墙上。
核心点只有一个，搞钱！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章家极尽商贾之本性！
梁昌说道：“我受人之托，要屠一条强龙。”
他挑下眉毛：“高家的主人！”
港岛姓高的很多，不过现在只要说起高家，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就是太平山上的高家——高博士！
章玉阶面皮重重抖了下，他喃喃道：“确实是超级大风险。”
上一个跟高家有嫌隙的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利家，然后利家的家主利民泽忽然之间伏死，整个利家被打落地狱后赶出港岛。
其之惊心动魄处，曾经让章玉阶每每于午夜时分大汗淋漓的醒来。
为何？
当然是因为他在战争时间做的事情嘛。
自从开始走私西药后，章玉阶便绝少一人外出，而独处的时候，他的背后一定是墙！
哪怕在家里也不例外！
他如今在家里是独睡，而且是一定要将床顶着房门！
有时候章玉阶也会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做的那些事被高某人知道，这位号称君子的高博士会不会如驱逐利家一样对付自己？
每每想到这点，他便辗转反侧。
尤其是在知道高博士竟然也有盘尼西林的渠道后，章玉阶就经常失眠。
梁昌看的很清楚，他心内轻笑。
以章家的行事作风，再加上高要又插手盘尼西林，跟章家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
自己确实没有找错人！
他便直接说道：“服务团、保密局等都会参与。”
“只是还少个地头蛇，正要你五邑帮加入。”
章玉阶开口了：“昌哥，你可知高家之利害？”
“知，怎么不知？”
梁昌笑道：“我自回来以后，旁人讲话，十句中倒有三句离不开高博士。”
“怎么不知？新四大家族嘛。”
“那你又知不知这位高博士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章玉阶说道：“如贺先生（贺东）他们向来爱惜羽毛，是以只以钱驱动社团。”
“不像高博士，他直接派管家来江湖掌管社团。”
“现在九龙几乎没有什么潮州帮、东莞帮、客家帮之说。”
章玉阶叹息一声，梁昌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难题。
“现在九龙只有高家帮！”
市井之间当然不会这么讲，会如此讲的，是如章玉阶这等人。
“厉害。”
梁昌叹服：“老实说，我对这个后生仔的犀利还是很佩服的。”
章玉阶点头：“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九龙那个地方，高博士讲的话肯定比港督好使。”
梁昌表情未变。
章玉阶心中更沉，他思索下后说道：“我知昌哥是炮火里走出来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能让你出来做事，而又无法拒绝的…”
章玉阶数道：“我们香江这边，或许贺先生是有这个本事的。”
梁昌笑：“贺先生现在爱惜羽毛，只想留的身后名，是不会再沾这种事了。”
原来他竟然早于章玉阶之前便有去试探过！
章玉阶登时门清，看来此事是非做不可，而梁昌也已找了许多人。
他心中思量，在战时，梁昌结下不少关系。
现在应该是都用上了。
“香江年长一辈有心无力，年轻一辈要么唯博士马首是瞻，要么低眉顺目。”
梁昌大笑：“我看未必，站我前面的恐怕就不会低眉顺目。”
章玉阶没笑，他平静道：“既如此，授意昌哥的定然是来自濠江的了。”
“傅赌王？还是小罗保？或者两者皆而有之？”
章玉阶跟梁昌合作不是一次两次，他是知道梁昌的主要生意的，便又跟着道：“我听说博士今年开始于濠江大肆置业，又插手走私黄金等诸多之类的买卖。”
“以博士的强势，定然会挤压到赌王、罗保于黄金走私中的份额。”
章玉阶立马断定：“看来，昌哥是得赌王以及罗保博士的授意？”
轻轻巧巧之间，他竟然便已猜出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