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楼兰这是什么意思?”
“送吾一颗未曾成熟的瓜这是何意?”
东极魔国,白色高塔之上,龟首魔人神色惴惴,望着自己相伴数千年的这位东极魔国雄主。
此刻,老魔龙身前桌案处正摆着龟魔带回来的易尘的回礼——一颗生瓜蛋子。
对于易尘的拒绝,东极魔主并未有表现出东极魔国龟魔丞相预期的那般震怒,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研究起了面前的这颗西瓜。
“老龟,你说说,伽楼兰如今这是何意。”
“不许说不知道!”
研究了半晌,终于确定了这是一颗没有动过任何手脚的生瓜蛋子后,东极魔主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自己身侧的老臣。
熟知龟魔秉性的它甚至未雨绸缪,提前断了它的退路。
若是没有这番话,它知道自己定然又可以得到一番正确的废话。
“既然王上有意,那老臣就随口赘言几句,吾之智慧不及王上万一,若是有说得错漏之处,还请王上多多包涵。”
君臣多年,早已熟知东极魔主秉性的龟魔知道现在不是耍滑头的时候,它面容愁苦的做了一个揖,先给自己叠了一层甲后这才接着说道,
“王上,老臣以为,伽楼兰此獠看似粗狂,实际心细如发。”
“如今看来之前他前往幽城之地,实际上便是看上了此地那群桀骜不驯的魔人了,没有歌红高地这群魔人中的俊才,伽楼兰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日造成这般声势。”
“从歌红高地幽城,到选取四大魔国魔主攻伐人境的时机抢夺血纹老魔秘法,接着此獠大肆传播秘法,霍乱魔境,然后幽城那位美貌实力皆是上上之选的那位幽蓝之枪瑟琳娜投奔,再到魔義教的大兴。”
“这一桩桩,一件件,王上,老龟如今将其串联在一起,每每联想起来顿觉背脊发寒。”
“伽楼兰此魔行事,从不做无用之功,不行无意义之举,尤其是此间时机把握,简直妙到毫巅。”
“没有四大魔主攻伐人境,此獠绝无可能得到血纹老魔身上的秘法,没有那秘法,他便无法动摇魔境,也就拉不起偌大的魔義教,打动幽城那位。”
“吾等四大魔国当初互相妥协,也不想让那些忤逆吾等之魔人没有栖息之地,如同煮饭之釜一般,需要一个出气口,这才留下了歌红高地,想着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再行犁庭扫穴之举。”
“未曾想到吾等多年熬鹰,如今却是被此獠给摘了桃子。”
“说重点,这些本座都知道,这些和伽楼兰送给本座的这颗生瓜蛋子有什么关系。”东极魔主敲了敲桌子,神色微微有些不悦。
“王上,老臣之前赘言便是为了得出一个结论。”
“伽楼兰此獠雄才伟略,绝不做无用之举。”
“它向三位魔主回礼,其实是在向三大魔国传递出一个罢战信号。”
“人族有一首古谚,不知王上听过没有。”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老臣斗胆猜测,伽楼兰向三位魔主赠这未曾成熟之瓜,既是罢战,也是在警告王上,人境这個真正的瓜还未曾成熟,魔主们继续攻伐,死伤惨重,到时候便是亲者痛,仇者快。”
“如今他伽楼兰摘了西极魔国这个瓜,取代了啸月天狼的位置,便是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赠瓜之举便是在期待王上你们的回复。”
“是战,还是和。”
“是一起待瓜成熟,一同采摘人境这颗甜美大瓜,还是将自家这颗未曾成熟之瓜打个稀巴烂。”
“至于之前未曾答应王上的条件,吾猜伽楼兰此魔定是十分自负,希望将事情掌控在自身手中,
此獠粗中有细,柔中带刚,他拒绝王上释放血月魔狼的建议,却又派副教主瑟琳娜赠瓜,应该是想告诉三位魔主,他伽楼兰是从实力的角度出发与吾等罢战,而非受到逼迫妥协。”
——
“不错,老龟,你这话深刻啊。”
“本王也是这么觉得,只不过经老龟你这么一说,更加透彻了。”
老龟的申论水准满分,有铺垫,有分析,有起承转合,更是引经据典,鞭辟入里,听得东极魔主频频点头,它望着远方的流云,不禁幽幽叹息起来,
“大争之世,百舸争流,人境主宰天地无数岁月,如今族运爆发的最后余晖也催生出了嬴肆和越青萍这般人物。”
“还有那下落不明的大秦国师义成子,也是此间之属。”
“好在此子毕竟年轻,纵然气运滔天,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下还是遭到了气运反噬,被吾儿送入了魔境,呵呵,哪怕此獠是某一尊老怪物转世,生前有着重重布置,如今在我魔境,它也只能盘着,一切归零。”
“至于吾魔境,之前本座以为气运便落在了北极魔主身上,至于南极魔主,不过冢中枯骨尔,难成大事,啸月天狼,两面三刀,见小利而忘命,做大事又惜身,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同样难有所成。”
“没想到天下英雄果真如同过江之鲫,如今又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个拥有猛犸魔象血脉的伽楼兰。”
东极魔主眼神莫明,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开始独饮起来。
“王上说的什么话,北极魔主,包括那伽楼兰在列,与王上您相比,皆不过是中人之姿。”
“这魔境若不是有着王上存在,不知又有着几魔称帝,几魔称王。”
“只有王上您才配得到天意眷顾,只有王上您的心中才装着魔境万方啊。”
老龟魔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它整肃了一下衣衫后蓦然朝着东极魔主伏首,大礼参拜。
砰!砰!砰!
白色高塔之上,沉闷的磕头声响起。
天风将东极魔主的衣袍吹得烈烈而舞,凸显出它强壮的体魄。
沉默半晌后,蓦然间东极魔主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时间它竟好似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啪!
笑着笑着,霎时间东极魔主蓦然将手中琉璃酒盏狠狠的砸在白晶玉石铺就的地面上,将它手中那枚价值连城的酒盏摔个粉碎!
玻裂之声骤响。
老龟魔悄然抬首,只见眨眼间此刻的东极魔主脸上已然是狰狞一片。
“混账东西。”
“你伽楼兰是一个什么东西,一个混血魔人出身,被灭了族的猛犸魔象血脉,凭什么在本王这里耀武扬威,拿一个生瓜蛋子在这和本王谈条件。”
“哈哈,啸月天狼不是也想和老子谈条件吗?北极魔主,南极魔主也是,伽楼兰也是,你们有什么脸面从实力出发和本座谈条件。”
“老龟,抬起头来,要瞧就大大方方的瞧,你说,本座对于它们是不是太过宽容了。”
“这些狗东西,知小礼而无大义,无论是啸月天狼,还是那趁机作乱的迦楼兰,皆是如此。”
“皆是在吾竭尽心力攻伐人境之际给吾捅刀子!”
老龟魔头颅抬起,却是见到此刻东极魔主的半边侧颜之上阴寒一片。
此刻它的面庞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半则是笼罩在莫名的阴影当中,清幽的白色高塔之上无端升起炽烈的杀意!
它,东极魔主,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