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仍未有停歇的意思,但船已到岸,乘客就必须下船。
尹秀跨过栈桥,率先上岸,又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拿起一把油纸伞,站在前头。
在李崇虎父子上岸的时候,他又把伞往他们头上移去,遮蔽雨点。
李崇虎将襁褓中的婴儿往怀里裹得紧些,冲尹秀点头,“多谢。”
“不用客气。”
尹秀回答,眼睛却没看他,而是盯着前头。
在岸上,正站着一群人,黑衫黑裤白袜,腰间扎着红色的腰带,头戴毡帽,将半张脸盖住。
这些人淋着雨,脸上也同雨水一样冰冷。
“这些人应该是在等你。”尹秀说道。
李崇虎点头,脸上不以为意,“人不少。”
“也不多。”
尹秀说着转过头来,“你现在把天师令剑交给他们,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我要是愿意交给他们,那最开始就不会去大内把它偷出来。”
“好像也是。”
尹秀摸摸下巴,“没有因哪来的果,没有开始哪有结束,对吧?”
李崇虎望了一眼那些人,低声道:“有件事,不知道朋友你能不能帮忙?”
“你说说看。”
“我在土瓜湾有个朋友,也是个道士,叫毛小明,他们家在光明里有一栋楼的,你问问那里的街坊便知道了。
我想请你帮我把孩子送到那里,交给我的这位朋友。
这些人要对付的是我,要拿的也是我身上的天师令剑,不会为难你。”
尹秀眼神一动,“要我帮你带话吗?对你那位朋友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
李崇虎沉吟一会儿,终于又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八卦牌,塞到婴孩的手心里。
“我辈中人,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情要交待,看到这块牌子,他就会懂我的意思。”
“好。”
尹秀点头,接过孩子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这孩子的面色有些发白,但看起来仍十分的健康。
轻轻摸了摸婴孩的脸,尹秀又将孩子递还给李崇虎。
“朋友,你这是。”
“我改变主意了,带着小孩是很麻烦的事情。”
尹秀将伞递了过去,“我一向喜欢做简单,轻松的事情,所以你走,这几个人我来对付。”
“几个人?”
李崇虎望去,岸上少说得有二十人,一个个腰间或是插着斧头,或是系着佩刀,看起来都不好惹。
顿了顿,他还是接过伞,“那就麻烦你了,哦对了,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过路的旅人而已。”
尹秀走上前去,用手推推他,示意李崇虎可以离开了。
李崇虎见状,也不再犹豫,咬咬牙带着小孩快步离去。
岸上那些人一下都把眼睛转向李崇虎,像是十几把刀子转了方向。
李崇虎刚踏出几步,溅起水花的同时,人群中立即有人抬手,袖子鼓动,两抹银光眼看着就要从指缝间钻出。
尹秀脚尖下意识转向那人,抬手带起一串残影,紧接着那人便闷哼一声倒地,两只冷箭从指缝间飞出,钉入地面之中。
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使暗器的人,眉心到嘴唇之间,整整齐齐有五个印子,每个印子都从面门钻入,后脑穿出,手法干净而又利落。
可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只是看见他抬手,却未曾看见暗器从哪里射出,是藏在手心里,还是衣袖之中?
但他们又看不见死者身上的暗器,难道是凝水成冰的功夫?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很是棘手。
“是个使暗器的高手……”
领头人面色凛然,看看正在逐渐跑远的李崇虎,又看向尹秀。
他怒喝道:“大内高手血滴子办案!”
“我知道。”
尹秀淡然应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下,随手抓起一把不知道谁丢在岸上的残破纸伞,将它举在头顶,聊胜于无地遮挡着狂风骤雨。
“既然你知道我们是血滴子,可你又伤了我们的人,看来你是要跟朝廷做对咯!?”
“废话!”
尹秀冷哼一声,“我人都杀了,难道还能是路过手痒而已啊?”
“尊驾可留下姓名?”
“一个过路的刀客而已。”
“嗯?你的刀呢?”
“你手上握着的不就是吗?”
尹秀咧嘴,“我看那刀就挺合我用的,要不借我用一用?”
“想借?那你自己来拿吧!”
领头人一声爆喝,脚下犹如蜻蜓点水,连连点地,一朵水花还未落下另一朵水花已经炸开,显然他的步法以及对体内气血的运用已臻至化境,恐怕已达玄关八重的境界。
对方来势汹汹,尹秀却是站着不动,一手拿伞,一手往前伸出。
在离着只有几步时,领头人将手按在刀上,奋力一拔,一抹白虹从乌黑的刀鞘中钻出,破开水幕,等刀尖即将触及尹秀咽喉时,他的背上龙虎罡气汹涌而出,赫然是一头眼睛猩红,张牙舞爪的豺狼。
就在这时,尹秀终于动手,举着伞的手腕轻轻转动一下。
狐手力!
眨眼之间,领头人便感觉手上触感骤变,瞪大眼睛看时,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确是握着一柄破伞。
与此同时,一抹寒芒袭来,又准又快,还未到达便已叫他后背寒毛直竖。
他来不及想,举起手中纸伞便去抵挡,龙虎罡气瞬间化形,走遍全身奇经八脉,形成一层近乎实质的铠甲,覆盖在他的体表。
咯嘣!
纸伞被尹秀一刀劈做两半,连带着,领头人的脸上也出现一道深刻的血痕。
一个错身,尹秀站直,领头人扑通倒地,血水漫到尹秀的脚下。
豺狼消散,白龙咆哮,尹秀的身后,一道不显眼的云气逐渐消散,只是眨眼闪过,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看的呆住,只觉得周围的雨越发变得冷冽,叫他们从皮肤直发寒到骨髓里,好似深冬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