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说来就来,下午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等到了晚上,淅淅沥沥的雨便从云端降下,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作响。
雨打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似乎仍没有变小的趋势。
就连野狗也躲在屋子底下,不敢往外探出头去。
刘半仙推开屋门,将黑布伞夹在腋下,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起风了。”
“是啊,马上就要刮大风了。”
刘半仙呢喃着,回过头去,看到尹秀和马小玉也撑着一把伞,站在另一侧的屋檐下。
“尹哥仔,你们是要去吃早餐啊?”
“早餐已经吃过了,只是出门散步。”
“散步?”
刘半仙往外伸出一只手,立即被瓢泼的雨滴打湿。
顿了顿,他笑道:“尹哥仔,马姑娘,这是我的家事啊,你们这样上心,我不好意思的。”
“你也会不好意思?”
马小玉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刘半仙的脸皮天下第一呢。”
“这好像不是在骂我。”
刘半仙挠挠头,“那你们两个,就真的跟我一块去了?这一趟我可是下定决心要取回我刘家祖传法宝,【山河锦绣尺】的。”
之前住在客栈里的时候,借着海狗打听情报的能力,刘半仙已确定那件宝物确实是刘家的镇妖尺。
尹秀咧嘴,“涨涨见识。”
“那你呢?”
刘半仙又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的任七。
“凑热闹,看热闹。”任七道。
……
天师道,说起来大概是跟地方上那些什么宗,什么坛差不多的淫祠,不为正统道士所看得上。
这种组织,有时候只是一个小镇,甚至一个村十几户人家的信仰而已。
这类组织的头人或许被人称作道长,或者是巫婆神汉之类的角色,神神秘秘的。
但天师道在江浙一带,又实在不是一个小组织,反倒是本地的僧道被他们压下去一大截,成了小众的存在。
据说天师道有三个天师坐镇,负责扶危救困,教化民众。
“就是茅山派也只有一位天师,天师道竟然有三个。”
讲起这个,马小玉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肩膀直抖,将一边的尹秀又往雨里挤出去一截。
尹秀擦了擦肩头的雨滴,“要不怎么说是天师道?我还以为他们至少得从上到下都是天师才够气派呢。”
“这么多人,册封得过来啊?”马小玉眨了眨眼睛。
“这有什么难的?”
尹秀笑道:“有的人可以是麻将天师,也有人可以做扫地天师,做饭天师,很难吗?”
“这么说,你是撑伞天师咯?”
尹秀无奈,“谁叫你出门自己不愿意打伞的?”
“嗬?”
马小玉抓着耳边的坠饰,看他一眼,“怎么,叫你打伞,你不愿意?”
尹秀瘪嘴,“要是以往我肯定不愿意的,但今天是你这个马家天师去见那三个野鸡天师的日子,要是天师出门还要自己打伞,那未免太没面子了。”
“哼,算你识相!”
马小玉又离他近了一些。
这会儿大雨瓢泼的路上,可不止他们两个。
除了分开行走,装做跟他们不认识,走在前头的刘半仙和任七。
街面上已多出了三五人群,或是撑着雨伞,或是身穿蓑衣的人,一个个在雨里也不着急,只是慢悠悠走着,显然并不急着避雨。
不时还有一辆辆用篷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从路上驶过,激起一阵慌张的脚步与骂声。
看来,前往天师道的虔诚信徒还不少。
几人这下不用寻找和问路了,只是慢悠悠跟着人群往前走,不疾不徐。
不用四处张望,他们这下看起来刚像是本地的信徒,不叫别人怀疑或者好奇了。
又走了一段,在前头出现了一个牌坊。
几个人正身穿道袍,举着伞在那牌坊底下接引信徒。
大部份人都已被那几个“道士”所熟识,在打招呼的时候双方还会说上几句家常,气氛颇为温馨。
等到尹秀和马小玉走上前去的时候,几个道士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冲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
这是尹秀意想不到的。
之前刘半仙和任七上前的时候,那道士似乎也想盘问他们。
但被任七冷冷一瞥,又加上刘半仙一副富家翁的做派,所以对方也就以为是外地的富翁带着保镖来参观,再不敢拦他们一下。
而显然,尹秀和马小玉这对年轻男女在这里是颇为格格不入的。
来这里的也不是没有年轻人,但从未有一对像他们一样气质出众,夺目的。
一个道士走上前来,嘴上客气,眼神却警戒。
“两位,是第一次来?”
尹秀点头,“第一次来,想着天师道颇为灵验,所以想来瞻仰一下天师的风范。”
“这么说,两位也不是我们教内中人了?”
另一个道士也凑了上来,不住打量着尹秀。
马小玉这时候已微微将脸挪到尹秀那边,不为人察觉地用眼神询问他。
尹秀轻轻摇头,然后冲那个道长说道:“其实,我们是听说天师道的天师能为人消灾祛病,颇为灵验才来的。”
“什么病?我看二位容光焕发。”
另一人补充道:“就是我看兄台你有点气血不足,脚下虚浮,显然是肾水……”
道士还未说完,便被同伴拦下,然后几个人冲尹秀投来一个都懂得的眼神。
“唉!”
尹秀叹了口气,一把搂住马小玉的肩膀,“其实不瞒几位仙师,我们夫妻成婚几年,膝下一直无子,而我呢,又是六代单传,日耕夜作,努力耕耘几年也未有所出,如何不叫人神伤,心痛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样,怎么对得起祖宗,对得起父老乡亲啊?”
尹秀说着眼眶已红了起来,简直要滴出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