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倩立在山洞的一侧,手抓着弯刀,屏住呼吸。
在他们的头顶,正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顶上的那些人似乎是走走停停,在搜索着什么。
不用问,当然是为他们而来的,或者说是为了任七而来。
任七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在冰湖里浸了水,又被北地枪圣白锈几枪伤到,这时候虽然只是阴沉着脸,看起来同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赵倩隐隐感觉到,他受的伤不可轻视。
这也是他们这时候躲在洞窟里的原因。
待到那阵脚步声走远了,赵倩才发话问道:“你还好吗?”
“呵!”
任七冷哼一声,“我能有什么事?这只是小伤而已。
曾经在津门,我们大内高手秘密行动,突入一处白莲教坛口时,遇上了伏击,损失惨重,有人身上大小刀伤中了二十几处,体内还中了三颗弹丸。”
“白莲教不是不用火器的吗?”赵倩吃了一惊。
她这样一问,任七竟吃吃笑了起来,这是他从未表现出来的神态,叫赵倩摸不着头脑。
好一会儿,他终于才止住笑,淡然道:“那是个都统,自以为勇冠三军,也该他倒楣,我们这边遭了伏击,有人慌乱,举枪便往人多的地方打,因此那人背后便中了三枪。”
赵倩没觉得好笑,只是惊讶道:“如此,他都没死?”
“我是说他能活着突围,没说他不会死。”
任七的脸色重新变得冷峻,“受了那样的伤,是人都会死的。”
“所以你……”赵倩难免又有些担心。
“我?”
任七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只是冷哼道:“我说过,只是小伤罢了。”
“好!”
赵倩突然拔刀,“那我这就去把那些混蛋喊过来,一个个杀掉!”
“等等!”
任七叫住她,“我看这里也挺好的,不若就在这里待一晚,多杀了那么多人,熏臭了这里怎么办?”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
赵倩微笑,将刀放到一边,又把身上披着的外套解开。
这时候山洞里的火光映照出她单衣底下的躯体。
任七一把将她拉过来,压在一边。
“你不是已受了伤吗?”她脸上泛红,不由问道。
“我说了,小伤而已,疗愈一下便好。”
任七将头埋进去。
一夜的摇曳过后,任七果然已得到了疗愈,赵倩在神色上也红润了许多。
两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的时候,又听到了洞顶上的脚步声。
“还是不要叫他们污了此地的清静?”赵倩问道。
“不必了,哪里不是脏兮兮的?”
任七拔出剑来,一下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群人的惊叫声,刀尖出鞘的尖利声响,然后是血肉被割开的破碎声,惨叫,呜咽的声响。
又只是一会儿,任七似乎已将事情办的妥帖了。
等他从顶上落下来的时候,只是抖了抖剑上的血,又不知道从哪个死难者身上撕下来一块布,用它仔细地擦干了剑。
见赵倩盯着自己,任七只是淡淡道:“杀人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是吗?
你要杀人,就得有一把好兵刃。
然而好兵刃又是时时要保养,擦拭的,特别是杀完人,你一会儿不擦,不抖干净上面的血,剑上都难免留下斑点。
要是你不擦干净了把它放进剑鞘里,天气热的时候,只消过上一天,你身上便好像带着一只不知已死了多久的老鼠,只是把剑往枕头边一放,便叫你恶心的想吐啊。”
赵倩若有所悟,“所以我看那些高手,时常是在擦拭自己的兵刃的。”
任七点头,“没错,一个高手,他生涯中的一大半时间都在擦拭自己的兵刃,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走路,吃饭,睡觉,只有很少的时间是用来杀人的。”
“很少?”
赵倩只觉得那些高手,不是在杀人的路上,便是在杀人的当口,似乎永远都在与人打斗。
“当然很少了,如果一个高手在江湖上闯荡了十年,可能只有几天是在杀人的而已。”
“那其余的时间呢?就如你所说的,吃饭走路睡觉以外的时间呢?”
“被人拉着问个不停。”
“……”
赵倩将头转向一边,以缓解尴尬。
然后她便看见了一幕颇叫人惊讶的景象。
只见一队黑衣骑兵正一字分开,往这里而来,马蹄声踏碎宁静。
“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赵倩只觉得头疼。
“很简单,不是你出卖了我,就是我出卖了你。”
“你觉得我会出卖你吗?”赵倩瞪大眼睛。
“不知道,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
任七说完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剑,不满道:“可惜了这刚擦完的剑。”
马队接近,骑手们亮出各自的兵器,又是寒光闪闪的一片,然而任七不在乎。
他只是抽出一柄剑。
“你知道白锈是想对我说什么吗?”任七突然问道。
“什么?”
赵倩还未问完,任七已箭射而出,裹挟着风雪往那一队骑手冲过去。
最先头的骑兵擎着一柄矛,仗着自己速度最快,借着马力将枪夹在胳膊底下便前冲而出,一枪旋转扎向任七。
任七一直低着头往前跑,等到听见了马儿急促的喘息,他才抬起头来,眼中电光四射。
当先的骑手被这目光一惊,紧接着寒光便已划破了他的咽喉。
后边两名同伴见状,眼角欲呲,各自将手里兵器对准了任七,左右两边向他夹攻而来。
任七被左右两柄长枪夹击,俯身下来躲过这两枪,再起身时,手里的剑先在左手划破一个骑手的肚肠,紧接着一倒手,神鬼莫测地转到右边,又将另一人与他的腿分离开来。
眨眼之间便已杀伤了三人,即便骑手们再彪悍无匹,这时候也难免进攻的势头受到了阻滞。
其中一个剃光了前边头发,留着辫子的鞑靼人双腿夹住马肚子,从队伍中绕出去,将一支白羽箭搭在弦上。
砰!
好似火枪爆震,箭矢直射任七面门。
任七侧头,手腕一晃,剑尖磕在那箭矢上,一下回转,正中那射手的眼睛,从这头进去,那头出来,带出一串红的白的,惊诧了众人。
于是再悍不畏死的狂徒也反应了过来,勒住马头,调转身影回头。
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只是卷起遍地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