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的四楼,是熟客才能进入的地方。
这个“熟客”,并不是说你来过几次就能算作熟客,而是你至少不能叫玉楼的主人,青玉楼主所讨厌,才能叫熟客。
这是主人和客人之间相敬如宾的佳话,传奇。
至于五楼,据说就是一些朝廷里赫赫有名的大官,将军,也没能上过那里。
不管是用钱还是武力,都无法遂他们这些贵人的心愿。
然而,今天尹秀却被青玉楼主邀请了,这自然引来别人的不解,羡慕与嫉妒。
只有铁手叶三知道,尹秀值得青玉楼主这样做,因为他是万中无一的高手。
尹秀顿了一下,面对账房先生的通知,只是微笑道:“那请你带路吧。”
“这边请!”账房先生不敢怠慢。
“等等!”
刘半仙叫住尹秀,“那我呢?”
尹秀转头问账房先生,“有叫他吗?”
账房先生微笑,“尹爷,楼主只请了您一位,并没有请这位爷。”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楼下待着吧,我去一会儿就来。”
“你让我在这里待着?”
刘半仙转头看看,只觉得每个人的眼神都想吃了他。
“爷,您放心,自李爷以后,这楼里很少发生过打斗。”
“很少?”
刘半仙嚷嚷起来,“那他们两个刚才在干什么?谈心啊?”
“别着急,别着急。”
尹秀又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冲账房先生说道:“给刘爷再上一席酒菜,多找几个姐姐,好生招待着。”
“您放心。”
后面几个账房先生已经记下,于是那来带路的人走到前面,伸出手来。
他嘴上没有催促的话语,然而请他快些走的意思都已藏在了这动作里。
于是尹秀便也跟在他的后边,在他的指引下往上走去。
通往五楼的楼梯似乎比别处更长一些,弯弯绕绕,在转过了第三个楼梯弯角之后,账房先生止步,示意尹秀自己往上走,接着他便快步离开。
于是尹秀自己踏上了五楼,到了这里,他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楼梯会比底下长出一截来。
只因为这五楼并不像外表所见的那样,而是暗藏玄机,它是一处矮小但是宽阔的阁楼。
尹秀走上这里,看到的是一排排几乎顶到天花板上的书架。
两边书架的中间,留出一条可容人通行的通道,前方几席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茶几。
阁楼里空无一人,然而尹秀知道,那青玉楼主也许只是躲在哪处地方,暗搓搓行他的高人风格而已。
于是尹秀便也不在乎这个,只是自顾自走过去。
在经过两排书架的空隙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叫尹秀愣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任七站在那里,也正盯着他。
尹秀瞪了他一眼,“你一定要这样吓人?”
“现在外面是人是鬼我分不清。”
任七双手抱在胸前,“很多人在找我,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尹秀摊手,“那你现在分清了没?”
“清楚了。”
任七冷哼道:“只有你才会完全不在乎楼上有没有陷井,人家一叫你便自己走进来,好像随时让十几二十个刀手砍死一样。”
“那你就不怕我刚才也在看你是不是任七?”
“那你现在看出来了没?”
“看出来了。”
尹秀微笑,“只有真正的任七,才会在老朋友几个月没见之后还是这副臭脸啊。”
“哼。”
任七抱着双手,“你们没什么事,这不是应该的吗?”
尹秀知道他的脾气,不接话,只是转头看了一圈,“那个青玉楼主呢?”
“不知道。”
“不知道?”
尹秀有些好奇,“那你是怎么上来的,又上来多久了?”
任七瞥他一眼,“怎么,想上来还非得有人带着?我自己上来的。
我听说这些什么武林中人准备开会对付我,所以想着于其让他们来对付我,不如我来对付他们。
结果你们两个一直在楼下跟他们纠缠,我干脆就先等着,等你们唱完大戏再出去好了。”
“原来是这样。”
尹秀微笑,“那你觉得这青玉楼主,现在在不在这里,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你不觉得自己今晚话很多吗?”
任七皱眉,“什么青玉楼主我从未听说过,这座玉楼倒是已存在津门许久了,以它的富贵堂皇而闻名。
然而我心目中津门第一楼一直是已经被烧毁了的海花楼。”
“任统领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
听到一个冷清,通透的声音,尹秀和任七立即往另一边看去。
只见在那里立着一个身形修长,如小树般立着的男人。
他的脸被一张玉石制成的兽形面具遮去一半,只露出鼻子底下的下巴与嘴唇,然而只是这一半,便叫人觉得他风度翩翩,貌似潘安了。
不用问,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是配得上被人称作青玉楼主的,也有足够的魄力与本事在津门建一栋楼,定一条规矩。
青玉楼主缓缓走上前来,指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摇着扇子。
“雨花楼在过去确实是名扬津门,然而它是外地人开的,只有形而没有魂,也没津门的根儿,毕竟它没浸过十九道河的水。
想必两位也知道,世上是没有常胜的强人的,即便今天雨花楼还在,我也得斗胆说一声,玉楼更胜一筹。”
“我没意见。”
尹秀一向是不与人在这种事情上争论的。
任七则更是不感兴趣,即便是他自己被人反驳也无所谓。
青玉楼主打量着尹秀,对他说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位登上五楼的客人。”
“这么说的话,这应该是我的荣耀?”
“不,这是玉楼的荣耀。”
他将手里的纸扇转过来,扇面上的图案显现。
那是水墨画出的麒麟,没有其形,却有其魂,是典型的大水墨风格。
因着这风格,这麒麟既不张牙舞爪,也不威风凛凛,甚至连具体的印象都没有。
然而又确实叫人过目不忘,朦朦胧胧却又显得栩栩如生。
正是这样一只模糊的麒麟,随着青玉楼主摇曳扇子而好像奔跑起来,随时要从纸上落下,往水里,往天上飞去。
“不如两位先请坐下,我给两位煮点茶喝?”
“我只喝冻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