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谁当太子,对她的影
响都不大,李斯年推薛妃生的八皇子上位也好,世家朝臣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薛妃疲于应对,自然没了心思在边关动手脚,更没精力去寻程彦的麻烦。
这样一来,她与程彦便能全力积蓄自己的力量了。
李淑饮完杯中茶,放下了茶杯,道:“我去瞧瞧母后与陛下。”
这些年,她虽然没怎么与程彦相处,对程彦也颇为严格,可程彦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哪有不心疼的?
一朝看到程彦情窦初开,心中有了人,不日便会与那人成婚,她心里便堵得慌。
她无法干涉程彦与李斯年的相处,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程彦也跟着起身,道:“我也去瞧瞧。”
李淑凤目微挑,斜了一眼李斯年,李斯年面平如水,让人瞧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淑便收回了目光。
李斯年太好用,好用到让她心惊。
她不知道,李斯年对程彦的喜欢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她只知道,李斯年若有一日背叛了程彦,对程彦而言,是没顶之灾。
她不允许那一日的到来。
李淑长眉微蹙,凤目敛去几分冷色,领着程彦去看丁太后与李泓。
丁太后年龄大了,受不得刺激,可李承璋逼宫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李淑便向她说了实情。
李淑的话尚未说完,丁太后便哭了起来。
程彦低声细语哄上好一会儿,丁太后面上方好一些,抽泣着说道:“权利这东西,委实害死人!”
丁太后情绪不稳定,程彦便在宫中一直陪着丁太后。
李淑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去找李泓。
丁太后知晓李淑事务繁忙,也不留她,只嘱咐她万事要小心,毕竟兵变刚刚结束,谁也说不好,会不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李淑一一应下,准备离开长信宫,去紫宸殿找李泓。
刚走没两步,她便被程彦追上了。
李淑停下脚步,看了看程彦,道:“外面冷,你回去陪你外祖母吧。”
程彦扶了扶被寒风吹乱的珠钗,笑道:“我与母亲说两句话便回去。”
程彦出来时穿的衣服少,李淑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在程彦身上,道:“说吧。”
“多谢母亲。”
程彦也不推辞,紧了紧身上
厚重的大氅。
推辞也无用,她的母亲,从来是独断专行的。
程彦道:“八皇子为太子之事不可更改,可不能因为八皇子是太子,便让薛妃跟着母凭子贵做了皇后。”
薛妃给她添了那么多的堵,与她不死不休,她才不想看薛妃风风光光做皇后。
哪怕李斯年选八皇子为太子的目的是让薛妃成为众矢之的,但她也不想这般便宜了薛妃。
程彦道:“薛妃心思深,她若为了皇后,日后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李淑长眉微动,道:“此事我曾考虑过。”
“朝臣们容不得薛妃,见你舅舅要立八皇子太子,多半会上书去母留子,但........”
说到这,李淑声音微顿,停了一下,低叹道:“你舅舅极为喜欢她,自然是不可能让她去死的。”
程彦笑了一下,道:“母亲想到哪去了?我才不是要薛妃的性命。”
她还想让薛妃替她多吸引两年的火力呢。
李淑面有疑惑。
程彦便道:“我记得舅舅宫里有一个袁淑妃,是跟随舅舅的老人了,她虽出身汝南袁家,但却是袁家的旁支之后,贤良淑德又本分,又没有子嗣,最是适合压制薛妃。”
这个袁淑妃是袁行的长姐。
世家大族的旁支,过得还不如一般的商贾人家,袁行与袁淑妃相依为命讨生活,谢家女害死了李泓太多的侍妾与子嗣,为堵住悠悠之口,选了袁淑妃送给李泓做侍妾。
袁行与袁淑妃就此分开。
当年崔莘海在钧山兵变逼宫之时,袁行帮了她大忙,她问袁行有何心愿,袁行说只希望自己的姐姐过得好一点。
她便对袁淑妃留了心。
她无法干涉舅舅宠幸谁,但一个皇后的名头,她还是能给袁淑妃的。
给不了袁淑妃宠爱,那便给她一个尊贵的生分,让她在后宫过得畅意些,如此,方不枉袁行替她出生入死。
这般想着,程彦道:“母亲意下如何?”
李淑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程彦口中的袁淑妃是谁。
袁淑妃的确是贤良淑德又本分,本分到让宫里记不起她这个人。
正是因为袁淑妃的本分,她当年尽屠谢家人的时候,才留下了袁淑妃这个被谢家女送给李泓的人。
李淑道
:“你既然选中了她,那便是她罢。”
她女儿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程彦便笑了起来,道:“多谢母亲。”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与母亲说。”
薛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众多,薛妃哪怕不是皇后,以她的儿子做了太子的事情,也能让武阳薛家更上一层楼。
世家权大的事情,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程彦道:“薛怀信在御史大夫上坐了太久了,是该换换位置告老还乡了。”
三公的位置腾出来,她才好往上面添她的人。
李淑应下。
夜里风大,李淑催促着程彦尽快回殿中休息,程彦也不多留,说完话,便回了殿。
李淑见她纤细身影入了殿,这才上鸾轿去往紫宸殿。
此时的薛妃并不知道程彦与李淑的打算,她只知道李泓执意立八皇子为太子,朝臣们不从,李泓便与朝臣们吵了好大一场架。
李泓性格懦弱,朝政之事多听从朝臣们的看法,登基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对朝臣们发脾气。
薛妃又喜又急。
喜的是李泓立八皇子的心思坚定,急的是怕朝臣们再生波澜。
薛妃想了想,让人拿了自己的帖子请祖母与母亲来宫中说话。
此时叛乱刚过,薛家人也担心薛妃与八皇子在宫中的安危,得了帖子,便急匆匆来看薛妃。
薛妃便将李泓执意册立八皇子的事情说与祖母与母亲听,又让祖母在外面拉拢朝臣命妇,为自己的儿子造势。
薛老夫人虽然以前每次进宫,每次都会劝解薛妃不要参加夺嫡之事,可那都是薛怀信的意思,可今日听孙女话里的意思,天子执意立八皇子为太子,她的孙女还能推辞不成?
更何况,薛家出了个太子,她面上也有光,日后儿郎们的晋升,也更为顺畅些。
这简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也不知道薛怀信在犹豫个什么。
薛老夫人满口应下。
薛妃送走了薛老夫人,心中长舒一口气。
她的儿子成了太子,她便会母凭子贵荣升皇后,后宫之中,便是她一人的天下。
外朝上,她的祖父是位列三公之一,她的叔父掌廷尉,前朝后宫相辅相成,她哪里还需要怕程彦?
程彦虽然有一个掌兵权的母亲做靠山
,但长公主终究是女流之辈,程彦与程家人的关系颇为一般,长公主终究会老去,到那时,程彦便是一个孤女,还不是任由她揉捏?
想到这,薛妃越发自得。
待她成了皇后,程彦以前给她受过的委屈,她必要千百倍地还回去,好让程彦知道,她薛家的女儿才不是好惹的。
还有那个李斯年送进宫的崔美人,她没入宫时崔美人便没少讥讽她是庶出,如今入了宫,更是日日给她添堵,待她得了势,必然要将崔美人千刀万剐!
........
李淑刚至紫宸殿正殿的台阶上,便听到殿内李泓摔东西的声音,脚步微顿,片刻后大步走了进去。
李泓原在气头上,见李淑过来,连忙整了整心情,迎了上去,道:“长姐,你总算来了。”
宫变之后,他便没再见到长姐了。
崔元锐说,李承璋逼宫之后,禁卫军死了大半,长公主担心有心人趁机作乱,便去忙着布署宫门守卫了。
李泓听了,便点头颇为欣慰。
到底是他的长姐,哪怕他做出不少伤她心的事情,但在危难关头,她心里仍是想着他的,护着他的。
而今他因为想册立八皇子的事情与朝臣世家们大吵了一架,他拿那些人没办法,但不代表长姐也是如此。
这般想着,李泓便把自己生气的原因说与李淑听:“长姐,你来评评理,储君不立,国本不稳,朕担心日后再发生昨日的事情,便想着尽早立了太子,好断了其他皇子的念头。”
“可那帮朝臣却说,薛妃狼子野心,薛怀信又位居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若立八皇子为太子,日后也只会成为薛家手中的傀儡。”
李淑长眉微动。
这话说得在理。
她与朝臣世家们性子不和,政见相左,却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不止朝臣们有这种担心,就连她,心里也犯嘀咕。
薛妃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李泓那么多的宫妃加在一起,其心思手段也比不得薛妃。
更何况,薛妃后面还有一个四世三公的薛家。
李泓的声音仍在继续:“朝臣们让朕行去母留子之事,再让御史大夫辞官养老,如此,他们方同意八皇子为太子。”
说到这,李泓便气到不行。
他本以为
,有着天命之说,又是从凌虚子的徒弟李斯年口中说出来的,那帮朝臣们便挑不出来错儿,可他还是低估了朝臣们的心,一个个引经据典让他无从反驳。
“长姐,你说说,若朕真依了那些朝臣所言,日后朕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李淑心想,你本就没甚威信,这件事在不在朝臣面前服软都一样。
心里虽然这样说,但李淑并未这样说,而是道:“朝臣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李泓一怔,道:“长姐,连你也要薛妃死?”
李淑道:“先废后谢元的例子,无需我多讲,想来你也知晓。”
李泓便不说话了。
李淑又道:“但你身为天子,若事事迁就朝臣,长此以往,他们会越发得寸进尺。”
李泓抬眉看了看面前凤目凌厉的长姐,有些摸不准她心里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李泓试探着问道:“长姐的意思是?”
李淑道:“八皇子可以立。”
有了储君,宫中的人才不会把所有目光都放在程彦身上。
李淑微喜,道:“我就知道,长姐一定会帮我的。”
李淑懒抬眉,继续道:“朝臣的话不可尽听,也不可不听。”
“薛怀信的御史大夫,不能再做了,至于皇后之位,更不能交与薛妃。”
李泓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很快便明白了李淑的意思——薛家虽然出了储君,但并不代表着薛家因此鸡犬升天,必须要有人镇得住薛家,才能让薛家不起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更有甚者,取而代之之心。
“就依长姐的意思。”
李泓道:“薛妃素来温柔贤淑,她必然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李淑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温柔贤淑”的薛妃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此时让薛怀信致仕的圣旨已下,长秋宫也即将收拾出来,迎接它的新主人——资历最老且无子的袁淑妃做了皇后。
薛妃咬碎了牙。
三公之位何等尊崇?
多少人熬了一生,也熬不到那个位置,她的祖父不足六十,尚能在那位位置上坐上许多年,如今可倒好,一张轻飘飘的圣旨,说什么怜惜祖父年老体弱,赏赐了些金银财宝,便将她的祖父打发了。
有道是人走茶凉,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