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郑旭东收到两封家里来信。
这两封信和以往不大一样,他娘那封信不是他二哥,而是林佩写的。信件里陈桂花简明扼要说了分家的事,让他以后不必再往家里寄钱。这封信不过寥寥百字,事情说得语焉不详,郑旭东看完拆开林佩那封信。
林佩在信件里同样说了分家的事,提到突然有一天,陈桂花和郑旭南争吵起来,大骂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争吵过后第二天,陈桂花便主持了分家,又详细写明家是如何分的。
其实郑家早已经分家,只是吃喝仍然在一起,另外三兄弟每月给陈桂花十五块,一是孝敬,二是充作生活费。如今分开,陈桂花把锅碗瓢盆、养的鸡鸭全给分了,那十五块也不肯再要。
看完信件,郑旭东眉头紧皱,提笔想给林佩写信,但信写到一半又顿住,下楼到门卫处拨电话到郑玉华所在的工厂。恰巧郑玉华今天是晚班,很快过来听电话。
电话拨通后,郑旭东问起家里的事。
郑玉华听后沉默着,分家的时候她也在,那天说完话后她娘气得厉害,她心里实在不放心,当天就在娘家住下。虽说她娘把郑旭南叫进屋的时候她不在,但在外面也听见了她的怒吼。
她娘不是什么火爆脾气,但还是头一次那么生气,郑旭南从主屋出来的时候,额头都被打破了。
第二天一早,陈桂花就说了分家的事。
当时她娘说“我知道你们有人不乐意给我这钱,觉得我拿了钱也是补贴老五。这我承认,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啥本事,种的田刚够吃喝,让我拿钱供老五读书,我也没这本事。但我想我应当不欠你们的,我生养了你们,也供你们读过书,让你们吃饱饭。”
陈桂花脸上神情太冷,郑旭南听了倒是哭出声“娘我错了,我不想分啊。”
但陈桂花没理会他,只说“如今老五大了,我身上也没这么重的负担,所以以后你们不用再给我钱,我也不再管你们吃喝,咱们今天把剩下的都分了吧。”
“娘这也太突然了”郑旭西还有点发懵,但话刚出口就被李红掐住腰。
郑旭西也猛然回过神来,想到分开后他家虽然要自管吃喝,但他们自己有田地,也能养点鸡鸭,哪怕吃得差些,也足够负担三口吃喝。这样一来,他们一个月就能多攒十五块,说不定过两年就能攒够钱盖新房。
想到这里,郑旭西也不再说话了。
还是林佩说“就算分了吃喝,您养大了旭东,该给的孝敬还是要的。”
林翠芬听了不住撇嘴,觉得林佩是假大方。郑旭东每月工资一百多,当然不在意这十五块。可他们呢这两年谁不是省吃俭用。
但她还没说话,郑旭南就按住她的手说“三弟妹说的是,娘养我们这么大,这孝敬不能少。”
听说是分家,郑旭南反倒松了口气,想着他娘虽然生气,但到底给他留了面子。只要这事捂得住,不至于毁了兄弟情,这钱他还是舍得出的。
郑旭南说完看了林翠芬一眼,示意她安分点。
陈桂花对郑旭南却已经心冷了,并不把他这些场面话放在心上,只把东西都分了。
想到这里,郑玉华长叹一口气说“这事是二弟做错了,分了也好。”
郑旭东听她顾左右而言他,心知她不会说出缘由,心里思索着林佩写来的信,问“是二哥伤了娘的心”
郑玉华沉默片刻说“你别问了。”
“跟我有关对不对”郑旭东接着问起,听电话那头又是沉默,继续问,“我不在家,那就是佩佩。”
郑玉华没想到郑旭东三言两语把事情猜得不离十,脱口而出问“你咋”话音刚出郑玉华抿着嘴,心里一阵懊悔。
实际上郑旭东是顺着郑玉华的话风往下猜。
既然他娘那样骂二哥,又闹着分家,这事就逃不脱一个郑字。郑家只有这么几个人,郑玉华提起郑旭南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态度还算平静,自然和她无关。往下略过郑旭南就是他,而郑玉华的沉默也证实他猜对了,可他在部队,就是在家二哥对他也向来和气,他只能想到和林佩有关。
可郑旭南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娘那么生气。而林佩在信里一字未提,是她没有说,还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郑旭东神色紧绷,语气也十分严肃“姐,告诉我吧。”
郑玉华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说道“二弟不想让三弟妹去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