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卿俦无论是想杀七皇子还是想灭香山寺,都不必折腾到裴无洙这里,弄得这么曲折离奇。
而以裴无洙对东宫太子的了解,对方的心智可比裴无洙还要坚定许多卿俦那老神棍连裴无洙都动摇不了,还能动摇东宫太子个什么
裴无洙对东宫太子很有信心。
比对自己的信心都足。
“也罢,本王现在反正是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的,”裴无洙哂然一笑,耸了耸肩,作无可奈何状,“你是太子的人,只要太子一日相信你,本王也就一日都不好多说你什么虽然本王仍还觉得你这个人神神叨叨、尤为可疑。”
卿俦放下茶盏,言辞恳切道“无论如何,贫道待太子殿下的心,日月可鉴是与殿下相差无几的。”
“行吧,”裴无洙挑了挑眉,也懒得再多问卿俦一句但那又是因为什么,只冷冷地直白道,“敢问对太子之心日月可鉴的国师大人,那个因缘白玉碗,您可已经妥善处理好了么”
卿俦微微一僵,起身扭动了一下身后的某个木桩,然后从突然挪动敞开的密匣里,恭恭敬敬地捧了一个裴无洙已经在梦里打过两回交道的白色玉碗出来。
裴无洙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地郑重严肃了起来。
“贫道早早便收了因缘白玉碗在楼中,”卿俦神色发苦,无可奈何道,“但因缘白玉碗乃道门至宝并非世俗手段可以轻易毁得的。”
“还望殿下出手相助,”卿俦定定地凝望着裴无洙腰间的青崖剑,缓缓诱惑道,“以您之神兵,毁了这个碗吧。”
裴无洙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
又来
还叫我来
你确定我现在没有对你所谓的“出手帮助”安排tsd了么
杀马上要化龙、可能会争得皇位的原男主要我动手、灭佛子要我动手
啧,裴无洙在心里无声冷笑道如今要毁掉一个碗,还是得借着我的手了
“本王可不信,”裴无洙一边笑着,一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青崖剑,摇头叹息道,“国师这等玄异人物的手上,会少了能足以毁掉一个破碗的东西这都还要等本王出手么”
“因缘白玉碗并非一个普通的破碗,”卿俦摇了摇头,苦笑着一一为裴无洙解释道,“它是道门至宝,可以断定世间一切血脉因缘相传,它是青崖剑的第一位主人留下来的造物。”
“剑客还兼职造个碗,”裴无洙听得有趣,摇头失笑道,“所以呢,国师大人的意思,因为它是青崖剑第一任主人留下的造物,所以现在,是就只有青崖剑可以直接毁了这个碗么”
卿俦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笑意,只神情严肃地缓缓点了点头。
裴无洙无可无不可地抽出青崖剑来,放到案几上,抬手邀请道“那好,国师大人请来吧剑,本王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卿俦也没有推辞,他自然也清楚,紫微正象清醒之后,以自己之前糟糕的既往作为,对方会再轻易信了他这话才怪呢
但这因缘白玉碗,如今却还真的非得是,仅仅只能靠裴无洙来解决的了。
卿俦举起青崖剑,平平砍下,一剑落后,案几上的因缘白玉碗安然而立,全然无事。
那一剑,却仿佛是被什么无色无形之物阻挡着,被迫给曲着绕了一个弧度,就那么险而又险、巧而更巧地,就恰恰好避开了案几上的因缘白玉碗所在。
“啊,国师是手抖了”裴无洙眉梢微扬,闲闲道,“还是原来连青崖剑也都一样不行的啊”
“都不是,既非贫道手抖,亦不是剑不行,而是用的人不对,”卿俦平静释疑道,“青崖剑已经认主,我们剩下的人都无法再可能真正用得了它了。”
“而对于只把自己封闭起来、只作为一把凡铁的青崖剑来说,”卿俦直白道,“它自然是再难能毁掉身为道门至宝的因缘白玉碗的。”
裴无洙听得不置可否,将信将疑。
卿俦胸口暗暗憋闷,因缘白玉碗可直断世间所有的因缘血脉,能毁掉的话,自然是应该尽量早早毁去的这一回,卿俦对着裴无洙说的所有相关之言,全是坦诚以待、绝无半句之虚。
但裴无洙现在显然是没怎么把他的话当回事的。
一向眼高于顶、自以为谋划策略尽算于心的国师大人,如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几分来自现代“狼来了”故事的恐怖威力。
“果真只能本王来”片刻后,见卿俦仍还僵立着坚持着,裴无洙扬了扬眉,复又问了一回。
“确实是只能由殿下来。”卿俦铿锵坚定、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裴无洙起身,轻轻抚了抚剑身,青崖剑轻鸣一声,欢然响应。
“那好吧,”裴无洙无可无不可,握住剑柄,作了个起手式,然后微微抬眸,对着卿俦粲然一笑,意味深长道,“国师大人可最好这回并没有再蒙骗本王什么了啊。”
言罢,不待卿俦反应过来,裴无洙微微调整了些许的姿势方向,一剑狠狠地朝着案几上端然立着的因缘白玉碗劈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如果那一剑再像卿俦方才用的那回被曲一下蜿蜒弹开的话,却是正正好直接砍到案几边上站着的卿俦自己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剑起,剑落,案几上的因缘白玉碗也在几乎同一时刻轰然碎裂开来、破成几瓣。
但裴无洙却并不停手,只是微微一晃,那剑身斜斜偏开,冲着卿俦就划了过去。
卿俦仓皇后退,身姿飘逸迅捷,躲开了大半剑势,只独独在手背上留下了半道剑痕。
艳红的血滴顺着裂开的伤口,一滴一滴滑落而下。
裴无洙蓦然收剑回鞘,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微微笑着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国师大人,本王太久不用剑了,手刚刚抖了一下没伤着您吧”
不错不错,裴无洙心道,原来用剑捅也还是可以直接捅死的。
不然还真要恍惚以为这老神棍是个刀枪不入、剑过无痕的妖魔鬼怪了。
卿俦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捂住手背上鲜血直流的伤口,神色难堪道“殿下可知这青崖剑在您之前的上一位主人,是何人”
“秦国大长公主吧”裴无洙奇怪这有什么好问的,想也不想便答道,“青崖剑是大长公主殿下赠与本王的。”
“不,”不过须臾,卿俦原先红润的脸色已经飞速变白,他苍白着一张脸,摇头否认道,“青崖剑只是在景宗皇帝死后,由其之爱女秦国大长公主接手但之于青崖剑本身,从未真正认过秦国大长公主为主。”
“哦,”裴无洙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她现在倒是对这老神棍当下苍白难看的脸色更好奇些,听罢也只耸了耸肩,无可无不可道,“那就是景宗皇帝了。”
“不错,青崖剑的上一任主人,是景宗皇帝,”卿俦惨白着脸飞快道,“它是景帝佩剑,陪在了景帝身侧一辈子景帝闭眼前,不忍令名剑蒙尘陪葬,才下令暂且将其搁置在秦国大长公主府上。”
“它是景帝之剑。”
“所以,殿下只要拿着已经认了您为主的青崖剑,”卿俦面无表情,平铺直叙道,“玄门之中,所有奉景帝为主之人、欠景帝因果之人,您日后便都能够,非常轻而易举地,用其一一斩尽杀绝。”
包括卿俦。
包括牵星楼满门。
卿俦不惧死。
但他知道,自己至少不能现在死。
如果他死后,竭泽之乱再重演一回卿俦想想就实在是不甘心。
卿俦也确实是没想到,都过去近百年了,青崖剑在新认的主人手里,还能发挥这么多遗自景帝的浩然威势。
不然卿俦先前绝不会漫不经心地用那种大有可能会直接激怒到紫微正象的粗暴手段。
卿俦现在是真的隐隐有些后悔了。
“所以国师大人您这手上这血,”裴无洙倒不清楚卿俦现在心里已经对她有多么的骇然畏惧了,只扬眉望着那淋漓不尽、鲜血直流的手上,惊叹道,“是止不住、流不完了么”
“倒也不至于,”卿俦手脚麻利地点了周身几道大穴,又从袖子里接连取出一堆叫裴无洙看了,只觉眼花缭乱、五花八门的各色膏药,惨白着脸审慎道,“但确实不容易养好。”
“哦,”裴无洙好好欣赏了一番这老神棍神情惨淡、手忙脚乱的姿态,只觉心头一直憋着的那口郁气隐隐散了些许,畅然而欢快地应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假惺惺的语调,叫卿俦听了,险些再闷出一口血来。
天才本站地址。小说网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