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宗皇帝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一些,但很快就又想起三皇子马上就要娶孙氏了……心里登时又多了些不痛快,不咸不淡道,“你年后大婚,去盛泽,一路小心吧。”
三皇子面色恭顺地跪下谢恩,至于他心里究竟是如何作想的……反正裴无洙不欲多猜。
不待真宗皇帝发话,四皇子已经先抖如鹌鹑地跪倒了下来。
“无岱的话,”真宗皇帝淡淡道,“你年纪不小,也得开始准备着了,但也不必太着急……让德嫔慢慢给你挑着吧。”
——至于是挑封地还是选正妃,真宗皇帝没有明言,四皇子诚惶诚恐地叩首谢恩,估计是得赶紧把两件事同时都提上日程了。
“至于你,”真宗皇帝刚刚当众发过脾气,除夕宫宴上,下面的臣子命妇见帝王盛怒,早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叫真宗皇帝现在瞧着,估计是又糟心又觉着丢了面子,对着裴无洙说话也没了多少好声气,都不给裴无洙再插科打诨耍无赖的机会,直白道,“你去不了雍州了。”
“松鹤堂那么一大摊子的事,是你非要折腾起来的,朕和太子也都帮了你那么多,你可休想半道自个儿先甩手跑了。”
“朕就明说了,松鹤堂的那摊事没有彻底解决好之前,你哪儿也甭想着再去了,”真宗皇帝不耐烦道,“就老老实实给朕搁洛阳安心呆着吧!”
宓贵妃先前从未想过还会有这么一着。
她只是隐约听真宗皇帝提起过松鹤堂的事情、也知道裴无洙如今在行知堂里领了正当差事忙活着。
但宓贵妃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会绊住裴无洙离洛北上的脚步啊!
宓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要不是瞧着真宗皇帝如今明显是在气头上,谁撞上去谁倒霉,宓贵妃都想要直接站起来表示反对了。
不过即便如此,眼睁睁地看着裴无洙乖顺地跪下顺从领命,宓贵妃还是瞧得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姐姐真是命好,”容淑妃看得宓贵妃神情有异,自己心里不痛快,更是隐隐有些瞧不惯李宓那副不甘不愿的作态,低低地怨念道,“我们这些想留的留不住,换到姐姐那里,可陛下是强拽着不让你们走……你们都还非要想着走了。”
宓贵妃骤然警醒。
当着容淑妃的面,宓贵妃勉强找回了些许理智,知道自己其实是不好对裴无洙离洛之事表现得那般急不可耐的。
后宫里长眼睛的,都能瞧出来宓贵妃有多么溺爱裴无洙。
事有反常即为妖,若是现在宓贵妃再对裴无洙赶赴雍州、致使母子分离的事表现得热切积极,难保谁人心里不会多想一筹。
“没有的事,”宓贵妃心神不定,勉强笑着敷衍应付容淑妃道,“本宫只是想着,洙儿还是个小孩子,陛下怎么就让她担了那么大的事……听陛下的意思,这里面牵扯得还非比寻常的深呢。”
“万一一个不好,让洙儿把这一摊子事情给搞砸了,”宓贵妃笑得很难看,“那可不是同时辜负了陛下与太子的殷切期望……收不好场,就难看了。”
“姐姐怕什么呢,”容淑妃捏起帕子,掩唇一笑,绵里藏针地刺了宓贵妃一句,“旁人不是,但你那心肝在陛下心里,可永远一直都是个‘孩子’呢。”
小孩子最不怕做错事,毕竟是孩子嘛。
谁会去给个孩子多计较?
后面真宗皇帝再对着剩下几个皇子一一叮嘱了什么,宓贵妃早无心多听了,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原先的计划一下子被全部打乱了,心中骤然浮起了不安定,与一些隐约的不详预感。
宓贵妃心不在焉,就连后面郑皇后宣了已经被定为三皇子妃的孙氏、六皇子妃的越氏上前问候赏赐,都没有逮着机会多刺两句。
毕竟,孙氏与越氏两位可都是先前参加过承乾宫选妃宴的东宫妃嫔待选,如今一个将要嫁给三皇子、一个将要嫁给六皇子……且宓贵妃早早便瞅好了,那越氏的容色,还要远远盛于孙氏。
宓贵妃原是想着,如果郑皇后今晚敢宣了这两家的姑娘近前赏赐、以示笼络,那她就敢当着陆贤妃和容淑妃的面,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
——“果然太子殿下人品贵重,看待女子,都更看重个中真材而非容貌皮囊。”
以此来暗暗喻指东宫太子亲选,弃越氏而就孙氏之举。
就等着看吧,到那时候宓贵妃这番话一出来,郑皇后、陆贤妃、容淑妃、孙氏、越氏……看看她们五个谁比谁尴尬、谁比谁更下不来台吧。
不过如今真遇着了,宓贵妃却早没心思去关注旁人内宅里的是是非非了……她自己这边先“后院失火”,都坐得要熬不住了。
等到歌舞新换、气氛暂缓,诸位皇子退下,宓贵妃急急忙忙地吩咐人去叫了裴无洙与福宁郡主赵逦文过来,遮遮掩掩道:“陛下不叫洙儿去北边了,那你们两个的婚事……”
“无妨,”赵逦文上前半步,握住宓贵妃的手,柔声安抚道,“左右不过再多耽搁一两年罢了,我们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