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秀珍9岁那年,何夏动过一次改嫁的念头,对象是陆征能。
那是1991年了,那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十年了,大家的观念都开放了许多。何夏种了些菜到镇上去卖了补贴家用。何夏记得和陆征能的初相识,是因为一个雨天。
南方的梅雨季的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何夏出门的时候外面还出了太阳,结果等卖了菜在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大暴雨,何夏跑去避雨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踩滑便跌进了路边的稻田里,何夏扭了脚,一点力也用不上,要不是陆征能恰好路过,何夏都不知道自己得在稻田里泡多久。
陆征能将何夏救起来,两人便算是认识了,后来等何夏的脚好了再去卖菜,又十分巧合的遇到了陆征能,从那之后的每一天,何夏只要去镇上,就能够遇到恰好等在那里的他。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熟悉了起来,陆征能知道何夏是个寡妇,知道她养着一个捡来的孩子。何夏也知道了陆征能一直未婚,以前是人家说他天煞狐星,克夫克母克妻,后来没结婚是因为他看不上那些女人。
两人越聊越投机,有一天,陆征能说愿意养着何夏领养的秀珍,希望何夏能考虑考虑他。
陆征能长得没有曾文越那么俊秀,但却更有男子汉气概,在这么久的相处中,陆征能也是个正派的人,品行也好。那时候的何夏还算年轻,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男人,和陆征能做一家,何夏自然是愿意的。
在何夏守寡的那些年里,刘香桃和曾大顺也是时不时的劝她找个人嫁了,别耗一辈子,没有合适的人选,何夏便一直没有同意。遇到和陆征能,何夏回家将陆征能的事儿跟刘香桃夫妻说了改嫁陆征能的事儿。
何夏依稀记得,刘香桃和曾大顺听了这件事儿也是很高兴的。但夜里刘香桃起来起夜,一不小心就摔倒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曾大顺着急不已,紧接着也病倒了,两口子都病倒了,也没个人伺候,改嫁的事儿便只能往后拖。
陆征能等了何夏两年,在这两年里,刘香桃和曾大顺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难受的。两人的事儿一直便没落到实处。
后来陆征能不能等了,让何夏给句准话,何夏给了陆征能,当天晚上,陆征能便走了,听人说,他北上做生意去了。打那以后,何夏便再也没见过陆征能了,后来何夏七十岁那一年,他家里来了一个客人,是陆征能领养的儿子。
陆征能的养子说,陆征能一辈子没有娶妻。
何夏爱陆征能吗喜欢是有,要是多爱还真不见得。陆征能爱何夏吗何夏不知道,从认识陆正能的那一天起,陆征能便没有对何夏说过一个喜欢或者爱的字眼。
何夏也不认为陆征能一辈子没娶妻是为了何夏,她脸还没那么大。何夏想,陆征能没娶妻,大概和以前一样,是看不上那些女人吧。
重生这么久,何夏一次也没有想起过陆征能,上次何夏想起改嫁这个念头时也没有记起这个世间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猛不丁地再次见面,何夏望着年轻时候的陆征能,心中思绪纷杂。两人对视片刻,何夏朝陆征能笑了笑,又对何大娘道“大娘,我回去了啊。”
何大娘一直在观察何夏和陆征能的反应,两人适才的对视她也看见了。一男一女对视这么久还能是为了什么,以何大娘驰骋八卦场这么多年的眼力来看,何夏肯定和她娘家侄子看对眼了
何大娘内心激动不已。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何夏走,她拉着何夏“走那么快做什么再待一会儿呗。对了,夏夏,你回家跟你娘说一下,我们家小小子再过三天就要洗三了,到时候让她一定要来啊。”
何夏这边的风俗,小孩子出生三天一定要洗一个澡,洗澡的人一定是把孩子接生出来的那个人。不过现在上医院生孩子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份习俗也就慢慢的淡了下来。但也有一些二胎三胎的妇人赶不及去医院生产生在家里的。
何夏应了。何夏走出何大娘家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个头,陆征能正在和何大娘说话。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回头,看见的是还没关严实的门,以及何夏的背影。
陆正能转回眼眸,回答何大娘问他的问题。
陆征能谢绝了何大娘留饭的话,很快就回去了。他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而他们陆安村离万安村不算远,陆征能踩着自行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家。
回到家后陆征能在院子的水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把洗得泛白发薄的毛巾丢到桶里,撩了一把水在脸上,凉凉的井水冲散了骑车带来的炎热。
陆奶奶眼睛有些不好了,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她摸索着房间里的墙走出来“征儿回来了”
陆征能的名字是逝去的陆爷爷取的,小名就叫能能,后来陆征能长大了,对能能这个一听就是个憨憨的小名表示了强烈地抗议,于是家里人都叫他做征儿。
陆征能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奶,我回来了。”
陆奶奶已经走出房间了,她摸索着在房门边上的小凳子上坐下“刚刚你六婶来咱们家了,她说她娘家村有个姑娘,今年二十三岁,没嫁过人,因为兄弟姐妹多才耽搁了下来的。她想和你相看相看。”
陆征能的未婚妻走了三年了,村里帮她说亲的人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来一个,陆奶奶咋也想把这事儿给办了。陆奶奶活到这个岁数,什么都能看开了,就是死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等着自家孙子娶媳妇儿。
陆征能将毛巾丢进桶里揉了揉拧干晾在院子里的晾衣架上,桶里的脏死直接冲到院子里的菜园里,而后才漫不经心地问路奶奶“人家有什么条件”
陆奶奶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要500块钱彩礼,还有一辆自行车做聘礼,结婚之前还要盖一间新房。”
这个条件实在是苛刻,这些东西加起来也要小一千了,这时候在农村里起一间砖瓦结构的房子也才用这个价。
陆征能攒了这么些年攒到的钱也不过这么多,这里面大多数的钱还是前些年他冒着险去城里黑市里倒腾来的。把这些存款拿去娶一个没见过面不知道品行的女人,陆征能觉得还不如留着盖房子。盖了房子还能给他们祖孙两个遮风挡雨。拿去娶个要这么多彩礼的媳妇儿回来还不够让他们生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