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一个有些微醺的婆子揉揉眼睛,看到了门口的苏允嫣后,上下打量一番,有些不信:“你倒是说说你从哪儿来?”
“下张村,我娘姓齐,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嫂子也姓齐,是我娘本家的侄女。”
这些倒也跟听说的对得上,婆子还是有些怀疑:“要是你骗我,我会让护院打你一顿,打死都是活该。”
苏允嫣正色道:“我真有急事。”
婆子也是没办法,芸姑娘刚回来,老太太欢喜得很,她们也不敢怠慢。虽然这些乡下亲戚烦人,但一起长大的姐妹,万一芸姑娘舍不下,她这边把人赶走,稍后追究起来,又是麻烦事。
可要是芸姑娘不喜欢这些乡下亲戚,她这急慌慌地跑去禀告,兴许还会挨一顿骂。所以说,下人难做。
张达芸刚吃晚饭,正端着水漱口。就见丫鬟冬儿进来禀告:“后门处的李婆子来禀,说外头有个乡下姑娘有急事找您,自称是您妹妹。”
妹妹?
她心里一慌,手一颤,手中的水碗滑落,“啪”一声落在地上,水花碎片四处飞溅。
冬儿忙上前:“姑娘别动,小心伤着。”一边说,一边利索地把地上处理好,试探着问:“姑娘要见她吗?”
张达芸回神,不自在道:“我妹妹在乡下,怎么可能独自跑到这里来?肯定是外头的人听到了消息来骗人的,不用管,把她赶走就行了。”
冬儿觉得不妥,想起老太太嘱咐自己的话:你主子刚回,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不知道,你要多提点,免得她失礼。
要是不见,那姑娘要是闹着不肯走,外人都会觉得这刚接回来的姑娘不记养恩。最后还是苏家丢脸。
于是,她试探着道:“她都说了有急事,说不准真是呢?再有,您可能不知道,后门的那些婆子最是势利,要是禀告了发现您不见,很可能会让护院打人。万一打出个好歹……”
张达芸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这一刻,她还真希望后门外的是个骗子。或者护院动手打那人一顿,打得她一辈子都不敢再上门才好。
可这些事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她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刚回苏家,这丫头是老太太给的,她的一言一行都会被禀告上去。丫鬟都这么劝了,她要是还不见,倒显得凉薄,也不重视张家人。
她是养女,养恩比天大。若一朝回归就翻脸不认人,老太太也会寒心。
但是,身为主子被冬儿如此胁迫,她很不满:“既然你都说了,那就请她进来吧。”
冬儿哪里听不出主子的不悦,顿时心里发苦,她真是好心,才劝了一句。
之前苏家寻女,好多人上门相认,那些确实是骗子。但这个说自己是苏家女儿的妹妹,是真是假一见便知,有必要骗人吗?骗子会这么蠢吗?
现在看来,这位主子要么脑子不灵光,要么就是不喜欢养父母一家。
等了许久,李婆子都按捺不住要叫护院过来了,才看到一个着翠绿色梳双髻的丫头过来:“哪位是芸姑娘的妹妹?”
李婆子大喜,立刻拉着苏允嫣:“秋姑娘,就是她!”
秋儿扫了一眼苏允嫣浑身的狼狈,点头道:“主子等着呢,跟我来吧。”
苏家是翰州富商,园子里景致不错,苏允嫣目不斜视跟着。秋儿见状,有些满意她的识趣,提点道:“虽然你和芸姑娘是姐妹,但贵人就是贵人。咱们苏家最讲规矩,你们身份不同,不能和以前一样亲密,也不能和以前一样没大没小。芸姑娘身子不好,你别吵着她。”
苏允嫣觉着,要是不接话茬,这丫头要一路念叨,于是出声:“我知道她身子不好,从小到大她就没干过活儿,在我们村里,姑娘家都要家里家外的收拾,我二姐这还是头一个不用干活的姑娘呢。”
秋儿如果出身好,也不会来做丫头了。听到苏允嫣这番接地气的话,顿觉亲切:“是啊,遇上偏心的人家,那才叫苦。不过,你们家还算识趣,没让姑娘做事,要不然,凭老太太对姑娘的疼爱,你们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主子给你们家说了不少好话,老太太还打算过两天送些礼物去你们家。对了,听说你们家出了急事,是什么事儿啊?”
苏允嫣沉默。
张家发生的事,说到底,那是张家的家事。丫鬟随口就问了,可见她压根儿没把苏允嫣放在眼中,真当她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
见苏允嫣沉默,秋儿冷哼一声:“到了。”
院子不大,但也比张家人如今所住的那个院子要大上许多,盆栽花草错落有致,一看就是姑娘所居。
秋儿推开门,苏允嫣一步步走进。
屋中富丽堂皇。张达芸一身绸衫坐在雕工精致的桌旁,手中捧着白瓷茶杯,含笑看过来时,如天上的仙女一般怜悯众生,高华贵气:“三妹怎么来了?赶紧过来坐,是不是家中出了事?”
苏允嫣一身破旧的补丁衣衫,和这屋中摆设格格不入,她却坦然自若,自顾自坐了:“娘让我滚。还说我滚了就不要再回去,出了张家,我也没地方去,只能来投奔姐姐你了。”
张达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