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乔氏很想不管不顾直接闹翻,苏权的名声他自己都不在意,凭什么要她在意?
可是她不能!
乔氏从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步步走到今日,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如今她已是苏夫人,只等着儿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下孩子后,便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苏家的嫡长孙,无论如何也不能由张达芸所出。最要紧的是,她不容许张达芸毁了儿子的亲事。
院子里僵持住,李嫂凭一己之力拦住四个婆子,乔氏面色难看,缓步上前:“我要跟她谈谈!”
乔氏自己进门,李嫂倒是没有拦,只道:“夫人,主子他性子倔,您可千万别做让他不高兴的事,别到时弄得母子失和,让亲者痛仇者快。”
乔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母子之间的感情,靠她来维护?
张达芸紧张不已,一步步后退。
落在乔氏眼中,愈发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同样是出身下张村,同样的姐妹,甚至苏毓还是被苛待打骂着长大,见了人也不会这样畏畏缩缩。
犹记得当初苏毓第一回进府,一身破衣烂衫,头发枯黄,连府中丫鬟都不如。人家都没有这样畏缩胆小,反而不卑不亢去见了老太太,只一面,老太太就改了主意。
乔氏从来都不认为老太太如今对苏毓的疼爱只是因为她是沈书慧女儿。血脉确实要紧,但这不足以让老太太对她如此上心。
譬如面前这位,当初也是以沈书慧女儿的身份进府,住了五六天,老太太待她……最多就是怜惜,实在谈不上有多疼爱。
乔氏的心里恨得不行,想了想,招手叫了自己的婆子过来,低声吩咐:“去熬一碗药来。”
并没有说什么药,婆子耐心等着,果然,就听到了主子阴沉沉的声音:“她这样的人,不配生下苏家的孩子。”
婆子一礼,领命而去。
张达芸在乔氏进来后就很紧张,格外注意她的动作,听她吩咐下人,忙支起耳朵,听到她说了一句,似乎是什么药……顿时面色惨白。
乔氏给她吃的,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轻则让她中毒,重则丧命!
张达芸在乡下长大,那种让人绝嗣的药于她来说只在传说,从未见识过。此时她也没想到那些,但心中惊惧难言,看到婆子出去,她立即大喊:“我不要喝药。”
乔氏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夫人,我只是想留在权大哥身边,绝对不会闹事。我知道现在是他议亲的要紧时候,肯定不会乱来坏了他的亲事的。”看到乔氏面色沉冷,她愈发害怕:“夫人,我出身低,见识短浅,胆子也小……”
乔氏嘲讽地看着她:“你们张家胆敢混淆苏家血脉,胆子还小?天底下就没有比你们家更胆大的人!”
张达芸:“……”
关于换身份这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乔氏冷声道:“我让你家人来接你,他们不知内情,你应该最是清楚我为何不留你。既然你明白,就该乖乖离开。可是你呢,在明知道我要送你离开的情形下,反而凑到了权儿面前!我本想留你一条命,你倒好,你这是在逼我对你动手!”
张达芸愈发惊惧,不停的往后退:“夫人,我只是心悦权大哥,想要留在他身边而已,他早晚都会纳妾,等他以后成了亲再把我接进府……就算没名没份,我也知足了。”
乔氏冷声道:“你当然知足。下张村穷成那样,你回去嫁的只是乡下人,得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留在苏府,过的是你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你要留下也可,一会儿把我送来的药喝了,我让你留下。”
听到能留下,张达芸心里一松,又有些紧张地问:“是什么药?”
“权儿还未成亲,养你做外室会毁了他名声。既然他真心疼你,我也不好棒打鸳鸯,但是,在他成亲之前,你不能生孩子。”乔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药只是让你暂时不能生,如此,你能留下,我也能安心,两全其美。”
听到不能生孩子,张达芸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想起了曾经在村里听那些妇人说传言,花楼中的女子,是生不出孩子的。就是因为她们喝了极其伤身的药。
如果她也不能生,那下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张达芸缩在角落,看似乖巧,其实心里已经在寻找脱身之法。
跑……是跑不掉的。
但这药,也是万万不能喝的。
她虽然进城不久,但也知道各家对于长子的在意。就算她做不了苏夫人,若是能生下苏家长孙,以后她在苏府,也能名正言顺地留下。
两刻钟后,婆子去而复返。手中拎着一个食盒,直接进门打开,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递到了张达芸面前。
乔氏坐在椅子上,下巴一扬:“喝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语气却不容人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