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
萧明彻是不知说什么,而李凤鸣是真说不出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喷火。
本以为萧明彻回来后,她就可以回京推进自己的生财大计。结果呢这家伙明明提前得了消息,居然还能中了别人的招,才回京面完圣就被罚到滴翠山思过还长达三个月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隔着半臂的距离沉默并行。
辛茴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喘。她太了解李凤鸣,一眼就看出自家殿下已在抓狂边缘。
她完全不想触霉头,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大齐淮王殿下祈福。
进了长枫苑,萧明彻突然想起一事。见沿途廊下都有行宫侍女,他便唤李凤鸣进书房单独说话。
进了书房关好门,萧明彻回身,不大自在地清清嗓子。“你,能不能”
他开口时并没有斟酌好措辞,话才起头就卡住了。
李凤鸣缓缓迎上他的目光,神色颓靡。“淮王殿下,可否容我先请问一事”
萧明彻颇有风度地颔首“好。”
“我实在好奇,您今日在御书房究竟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以致触怒天颜,连螺山大捷的功劳都护不住您贵体”李凤鸣的声音虽隐怒,却恹恹的。
整张脸更像是被霜打过的娇花,美则美矣,却如三魂七魄被抽走,蔫得叫人心惊胆战。
萧明彻垂眸端详她半晌,淡声回“什么也没做。父皇问南境军饷明细是否有异,我没见过那明细,便答不知。”
今日在御书房的事,说来也不复杂。
恒王表示,廉家去年呈交兵部的部分南境军饷支出明细有异常,他怀疑廉贞贪墨军饷。
太子则认为廉贞不是这样的人,廉家也没这么大胆子。
之后,太子主张派特使前往南境彻查,以证廉贞清白;恒王则提议先控制住整个廉家再查,以免打草惊蛇。
他俩吵了足有一个半时辰,双方相持不下,中书令韦继淳又和稀泥,齐帝听烦了,当下也难决断,便迁怒萧明彻,说他“督军失察,一问三不知”,这便发了道含糊不清的口谕,将他轰来行宫反省。
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李凤鸣皮笑肉不笑地连发两问“所以,廉贞贪墨军饷了吗您涉事或知情吗”
萧明彻摇头,睨她的眼神很奇怪“你很担心我会被问罪”
“不会被问罪,这在贵国陛下眼里根本不是大事。他打发你来行宫思过,意思就是不想管。”李凤鸣说得有气无力,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笃定。
“他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同时按下太子和恒王两头。”
萧明彻眼神湛了湛“父皇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那不重要,不必深究这种细节,”李凤鸣生无可恋地觑着他,直呼其名,“萧明彻,咱俩打一架吧。”
“什么”
从今日一早进宫面圣经历的种种不愉快,再到被罚来行宫见到个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太奶奶,萧明彻本就很懵。
眼下李凤鸣再一句一个大转折,说起来话貌似前言不搭后语,这让他简直无所适从。
他周身不自觉地紧绷,眼中凝起戒备“为什么突然想和我打架”
其实我不是想和你打架,是想单方面殴打你。
李凤鸣幽幽惨笑“你有没有学过一句圣人言,叫做一寸光阴,一寸金”
接下来还要陪着这家伙在行宫思过整整三个月,她的损失可太惨重了
李凤鸣越想越气,索性反手从桌上抓了张纸,揉成团往他面上砸去。
她压着嗓音,咬牙切齿地怒道“你到底哪儿来的底气在信里回我知道了”
萧明彻敏捷躲过,给她一记警告的眼神“你”
“你什么你就今日这芝麻大点的事也不能全身而退,你知道个鬼啊”
李凤鸣越想越气,随手又拿了册书往他砸去。
“人之所以要长嘴,就是为了让你在遇到麻烦时开口说话几句话就能脱身自保的事,你跟个傻蚌壳似的不吭声,别人不欺你欺谁”
萧明彻再次躲过,见她居然要伸手去拿花瓶,长腿一迈就冲过去,以肘压住她的小臂,眼中有许多不解。
李凤鸣知道自己不该失态,可她心中太过窝火。
从小到大,她在旁的事上都很能让人,但于朝局之事上却分寸必争。
因为皇嗣的生存之道不同于常人,每次看似微小的退让与息事宁人,经年累月积累下来,说不得那天就会变成压死自己的大山。
在她看来,廉贞这件事,萧明彻完全可以用一种圆滑柔和的方式,轻松脱身。
可他居然闷不吭声,硬生生吃了“被罚至行宫思过三个月”这么大个亏
李凤鸣反身一旋,挣脱萧明彻的压制,挥拳就过去了。
“别以为长得好看我就舍不得打你你好歹也算是我的人,就这么任人欺压,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伴随这一声怒火冲天的娇喝,萧明彻愣在当场,颧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李凤鸣没想到他会突然停止抵挡的动作,当下也有些傻眼。
两人停止打斗,四目相对,书房内陡然陷入一种诡异沉默。
稍顷,萧明彻眉心微蹙“谁是谁的人你想清楚再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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