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上午才带回来尸体,其实法医也只刚刚进行了初步尸检,还没有具体检查。
但不管怎么说,胡老师的死因是很确定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死之前没有受太大的罪,因为凶手直接割断了她的颈动脉,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法医开口说,“凶手是在她死后才剖开了她的身体,这些痕迹都是在死后造成的。”
唐嘉嘉也看出了这一点,她看向被摆在一旁的内脏器官,“这些器官是凶手取出来的?”
一般法医验尸,可不会将人所有的内脏器官都这样掏出来,且很明显掏出来的手法还很不专业。
法医点点头,“我到的时候,凶手将她整个剖开,所有的内脏全部都分门别类放在旁边,整个房间内全部都是血迹。”
这具尸体不仅仅被开膛破肚,包括眼睛、耳朵鼻子也被刀子挖开,使得整具尸体都惨不忍睹。
这种做法,血流成河都不奇怪。
因为具体的尸检结果还要等,唐嘉嘉和陈宇清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刚走到外面,就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怒骂声。
他们要出去肯定是要路过那里的,索性就站住了脚步。
“是胡老师的家人。”陈宇清轻轻说。
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通知家人的。不远处正指着人鼻子骂的是一位瞧着已经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被骂的那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声不吭,看样子,很可能是胡老师的爱人。
不得不说,胡老师的爱人论卖相还是很不错的,长相清秀文质彬彬,哪怕已经四十来岁了,也还属于有魅力的男人。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这会儿正扶着他的手臂,对老太太怒目而视。
或许因为父亲的基因不错,少女长得还挺漂亮,以她的年纪而言,穿着也算时髦靓丽。
这一家如果站在一起,大约只有胡老师会显得灰扑扑的,略微格格不入,毕竟她只是个长相平凡身材也不算好的普通姑娘。
哪怕实际上只有她才是真正在首都土生土长的,却远不如这对父女卖相好。
这时候,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要说恨,她对眼前男人的恨意虽然有,但更恨的却是这个少女。
“你这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小贱人,还敢用这样的目光看我,”老太太冷笑一声,“我女儿掏心掏肺对你,三年了才肯怀孕生自己的孩子,就为了所谓的和你培养感情,我呸!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她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她现在还好好地在教书呢,她根本就不会死!就是你害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早晚要替我女儿偿命!”
少女因为老太太过于凶恶的态度有些瑟缩,但很快就挺起了胸,“又没人让她来,是她自己要来才出了事的,我爸前两天就劝她回去了是她自己不听!”
“劝她回去?”老太太反而平静下来,看向闷声不吭的男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地很,爱萍是来找你离婚的,结果你不见她,让她回去?怎么,能躲一时,还能躲一辈子吗?”
少女这才愣了一下,看向男人,“爸爸,她是来找你离婚的?”
老太太冷冷说,“这不是合了你的心意吗?我知道你盼着他们离婚呢。”
“对啊爸爸,既然她答应离婚,你为什么不和她离婚算了!”少女撅起嘴,满脸不高兴。
她之前搞出那种事,就是想让她爸爸和胡爱萍离婚。
“离婚?他怎么舍得!”老太太嗤笑一声,“他和爱萍结婚还没满十年呢,连首都的户口都还没拿到。你们住着的房子写的是我们老俩口的名字,之前他哄着爱萍让爱萍来找我们过户,我们没答应。看看,一旦离婚,他孟海还算个屁!眨眼就得回到狭窄的出租屋里去,要不就回到这落后的小地方来。”
老太太又扫了一眼少女,口齿格外犀利。
“再看看你,身上穿得不错啊,就这双鞋我记得就得小两千吧!你现在读的英才中学是首都最好的初中之一,当初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到处找人,你能读这样的学校?做梦去吧!行,义务教育,你读就读了也不好说什么。能在首都读完初中,然后呢?就你那破烂成绩,没有首都户口,能上什么高中?我看呐,到时候还得回到这小地方来,就在这儿蹉跎一辈子吧!鸡窝里飞出来的鸡,让你享受了几天,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唐嘉嘉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然后才问陈宇清,“这首都户口不能夫妻投靠啊?”
“可以,但是要求比较严格。这孟海就算其他条件符合,也要结婚满十年才能正式在首都落户。”
唐嘉嘉笑了,“而且房子也是胡老师父母的名字,这胡老师一死,他是真的什么都拿不到了。”
陈宇清点点头,“从这方面来看,这孟海肯定不是杀害胡老师的凶手。”
因为无利可图,还会损害他的利益。
这些复杂的东西那小姑娘不懂,孟海心里头可明白得很。
唉,怪不得当初这小丫头给自己下毒警方分分钟就发现了,她是够狠够毒,可惜不够聪明,做事都是破绽,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她还没有意识到失去了胡爱萍,对她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只是在老太太点出来之后,这位叫孟嫣雨的少女才有些怔忪恍惚。
在八岁之前,其实她都是在老家跟随爷爷奶奶生活的,后来孟海和胡爱萍在一起了,才把她接去首都生活。
这么几年下来,孟嫣雨觉得自己已经是首都人了,以后也会一直是。
然而,老太太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刺破了她的美梦。
这时候,她才有些惴惴不安,低声叫着,“爸爸……”不会的,明明她爸爸很厉害,她爸爸才是一家之主!
首都的房子,舒适安逸的生活,不都是她爸爸辛辛苦苦上班赚钱养家的得来的吗?
其实她对胡爱萍最大的不满,就是因为那个新出生的小生命威胁到了她,他们家的房子本身只有两室一厅,如果妹妹长大了……她是不是不能再有单独的卧室了?
所以,她想要孟海和胡爱萍离婚,这样吵闹又讨人厌的妹妹也能一起离开,她就能继续享有她现有的生活了。
反正,孟嫣雨是这么想的。
下意识的,她忽略了胡爱萍其实也一直是职业妇女,只是平时孟海出差很多,工作也辛苦,从小没有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的孟嫣雨自然很容易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产生超远现实的崇拜。
而最重要的是,她爸爸始终没有告诉她,那房子其实和他们父女一点关系都没有。孟海辛苦半辈子,也绝对买不起首都那个地段的半套房子。
胡爱萍为了孟海的面子,没有在孟嫣雨面前提过这件事。
这时候,旁边坐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怀中原本睡着的孩子忽然大哭起来,老太太这才折返回去,哄起了孩子。
胡老师过世,她的亲生女儿这才刚满一岁。
“我们走吧。”唐嘉嘉说。
不用看了,这一家子都和凶手毫无关系。
“其实就算是胡老师的死对这个孟海是有利的,人也不是他杀的。”一般来说,配偶死亡,另一半绝对是第一个怀疑目标,这是惯例。
陈宇清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那具尸体,”唐嘉嘉解释说,“凶手杀她的时候,是丝毫不带情绪的,割破她颈动脉的手法虽然生疏,但可以看得出来,凶手没有带什么个人情绪,手很稳定人很冷静。而死之后针对尸体做的事,更不是正常熟人作案能够做出来的。”
如果孟海对胡爱萍怀有很深的憎恨,那他割破她喉咙的时候,手不会那么稳。如果他下手的时候情绪稳定,不是冲动型作案,即便冷静地杀了人,也没理由做出后续开膛破肚挖出器官的行为。
这种血腥残酷的画面连陌生人都很难接受,胡爱萍到底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再怎样他也不用再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和侮辱她的尸体。
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陈宇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