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岑岁才见到陆老先生。
陆老先生进办公室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听徐礼说你过来了,原本还不信,结果没想到你今儿个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了个女娃过来”
陆宴迟示意岑岁“叫爷爷。”
岑岁站在陆宴迟的边上,乖巧又温顺地“爷爷。”
陆老先生的面容慈和,声音里带着笑意地应了声,“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岑岁“我叫岑岁。”
“哪个岁”
“年年岁岁的岁。”
陆老先生忽地笑了起来,双眼眯着,显得憨厚可掬,意味深长地说“岁岁常相见的岁啊。”顿了几秒,他笑着,“不错,不错。”
陆宴迟说“爷爷,她身体不太好,您帮她看看。”
“身体不太好”陆老先生把眼镜戴上,示意岑岁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他边把脉边说,“准备要小孩了,还是什么”
岑岁大脑空白。
陆宴迟在她身边坐下,提醒道“爷爷,我俩还没结婚。”
“这不是提醒你吗,咱家不允许未婚先孕这种事儿发生,”陆老先生皱了下眉,又让岑岁换了只手,“丫头,你张嘴。”
岑岁张开嘴。
陆老先生又拨弄着她的下眼睑。
“脾肾虚,”陆老先生拿了支笔和本子,“有哪里不舒服的”
岑岁抿了抿唇,温吞道“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容易失眠,经常会做梦,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失眠有几年了吧”陆老先生在纸下刷刷地写着,得到岑岁肯定的答复后,他不以为意道,“一般不影响你的日常生活也没关系,不用太在意。”
岑岁欲言又止地看着陆老先生,“我”
“能接受针灸吗”陆老先生猛地问。
岑岁的表情僵住“啊”
陆老先生指指陆宴迟“让他给你针灸。”
岑岁更提心吊胆了,“啊”
陆宴迟朝她看了一眼,代替她回答“小姑娘怕这个。”
陆老先生,“你给她针灸她也怕”
“我给她针灸”陆宴迟的声音停了片刻,似是在思考,“她估计更怕了。”
陆老先生把药方撕了,递给陆宴迟“你来抓药。”
他坐着的位置后面放着正面墙的中药,陆宴迟拿着药房,他像是每天在这里工作的人似的,对于哪种药放在哪个位置都格外熟悉。
陆老先生乐的清闲,问岑岁“真怕针灸”
岑岁神色讷讷“嗯。”
陆老先生“他给你弄你也怕”
“”岑岁试探性地说,“他没和我说过他会针灸。”
“他小时候跟在我身边,可学了我不少手艺,”陆老先生不无得意,却又极为惋惜地说,“可谁知道,这狗崽子跑去学了数学,我明里暗里说了不下八百遍让他学医,他都不愿意。”
陆宴迟淡声道“没兴趣。”
陆老先生“你看看他这个态度。”
岑岁眨了眨眼。
陆老先生“他对你也这个态度”
岑岁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含糊不清地说“他对我挺好的。”
“谈恋爱可能就不一样了吧,”陆老先生似乎深有体会,悠悠道,“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不好,但在你奶奶面前,从没发过火。”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
陆老先生便把岑岁归为了一家人里。
岑岁想起曾经她还没和陆宴迟在一起时,她从他的举手投足间就能感受到,他一定生活在一个特别幸福的原生家庭。
而今接触过。
她才发现,他的家庭比她想象的还要幸福一万倍。
他的所有家人,也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万倍。
是她无比渴望的幸福家庭。
岑岁原本没有讨厌的事情。
现在有了。
她讨厌喝中药。
陆宴迟帮她把中药热好,倒在碗里让她喝。
岑岁知道躲不过,于是和他商量“你要不再煎一下,让它浓缩到现在的一半,可以吗”
“药效就发挥不了了,”陆宴迟拉着她的手捧着碗,态度强硬,语气却又温和,“就一碗药,眼睛闭上就喝完了。”
岑岁看着面前的液体“很难喝的。”
陆宴迟淡淡地嗯了声,“但也得喝完。”
岑岁耍脾气,“我不想喝。”
“怎么跟小孩儿似的”陆宴迟莫名想笑,“以前不是喝过中药吗,该不会是喝半碗倒半碗你这喝了跟没喝也没什么区别。”
岑岁没动“以前也没倒过。”
“难不成再煎过,煎到只剩半碗”
岑岁不痛快地睨了他一眼,振振有词道“我以前都是一口闷的。”
陆宴迟的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他侧眸笑着“现在怎么讨价还价了”
岑岁想了想,直白道“以前不敢。”
陆宴迟脸上的笑顿住,“嗯”
岑岁其实一点儿都不想说的,显得她特别的依赖他且离不开他,但事实就是,她真的离不开他。她没敢看他,“舅舅舅妈照顾我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些小事麻烦他们。而且我是姐姐,我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闹脾气,那样微雨也会耍脾气的。”
沉默几秒。
她又说,“他们也只是我的,舅舅和舅妈。”
不是爸爸妈妈。
所以她连撒娇都要思忖再三。
而后默默地,一个人咽下所有的苦。
陆宴迟的眼眸低垂着,他扯了下嘴角,“是哥哥不好。”
岑岁“什么”
“知道你不喜欢喝中药,就应该哄你喝的,而不是笑你还是个小孩儿,”陆宴迟的声音一顿,说,“是哥哥错了,原谅哥哥好不好”
岑岁的眼眶泛红“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陆宴迟很坚持“是我没有做好。”
岑岁低头喝着中药,她闭着眼,一口气地把碗里的药汁喝完,感受到嘴里泛着苦水,她忍不住说“好苦。”
陆宴迟哄着她“没事没事,待会就会好的。”
岑岁被他抱在怀里,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哥哥。”
陆宴迟“嗯”
岑岁的声音里带着鼻音,“我以后要是一直都失眠,怎么办”
“那我陪你一起看日出,”陆宴迟侧过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吻了吻,“我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最想做的事情也做到了。”
岑岁疑惑“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陆宴迟的桃花眼下弯,“然后一直陪着你。”
他说着,就想亲岑岁,却被岑岁躲过。
岑岁抬起头,“你不能亲我,我嘴里还有中药液。”
陆宴迟“没事,我不在乎。”
“我在乎,”岑岁一本正经道,“一滴都不能浪费。”
陆宴迟笑出声“碗里还有一点儿,你要不舔舔干净”
岑岁无语“我不要。”
“那接吻”
“也不要。”
陆宴迟的目光定了几秒,而后说“我就在外面亲,不伸舌头。”
岑岁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温吞地说“你听过一句话吗”
陆宴迟“什么话”
“我就蹭蹭不进去,”岑岁拿着边上的温水抿了一小口,面色如常地说,“你现在就和说这种话的渣男,一模一样。”
陆宴迟的眼梢轻佻地挑起“我不会说这种话。”
岑岁咕哝“我要是年纪轻的时候就被你骗了和你在一起,你肯定会说这样的话。”
“也不会,”陆宴迟的桃花眼敛着,面容斯文又正经,但说话时的语气十分轻佻,“就算你现在二十岁,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会说”
岑岁瞅他。
“哥哥想进去,你乖一点好不好”
“”
你还真一点儿都不辜负你老禽兽这个名字。
岑岁是真的佩服他。
能够这么面不改色地说这种不是人该说的话。
岑岁有些微妙地说“你真的很像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