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手劲儿都挺大,连带着把书生里衣袖子都被扯开了,书生左胳膊露出一块肉来。众人却见那书生胳膊上竟有一处刺青,是一展翅蝴蝶。
书生连忙尴尬地捂住己胳膊要跑。万侍郎和秦侯爷家两拨人都赶忙拦住了书生,先跟他赔罪,都表示可以立刻带他找个地方换新衣裳。
“怎么着您也选一家,不就这么走了,我们都不甘心呐,还惦记着。”秦侯爷家家仆说道。
万侍郎家仆也应和,让书生选一家就成,但谁家都不选他们难做。毕竟每年科举高中进士之中,年轻好看并不,走一个就少一个。
“我……不想选。”书生狼狈捂着破掉衣袖,试探着往左走被挡了回来,再往右走也被挡了回来。他急几乎快哭了,脸色通红。
可书生越是这样羞臊内敛,反而越两家人喜欢,说明他本分老实。这又能读书又老实,不正是上好择婿人选么!
崔桃突快跑书生跟前,“袁大哥,你咋还在这呢?嫂子在家等你高中好消息,都等脚底冒烟了,在屋地来回来回地走啊!”
书生袁峰听崔桃话后愣了下,后在崔桃眼神示意下,恍明白过来,忙头应是,就朝着崔桃这边走。
这时候万侍郎和秦侯爷家周管家、郑管家闻言,直怪袁峰没把话说明白。
“早说你已经娶妻了呀,害我们白费。”
“你们给时说了么?快拿钱赔衣裳!”崔桃跟周、郑两位管家要钱。
“耽误我们儿还没说呢,竟还跟我们要钱?”
周管家和郑管家是不愿意从他们己兜里舍钱出去。
“那要这么不讲,大家就去开封府好生说道说道了。哎呦,那不就是开封府韩推官么,可真巧了,正可以请他来给我们大家判一判,这儿底谁不讲。”崔桃假装巧遇一般,示意两管家往韩琦那边瞧。
周管家和郑管家在看向韩琦俊颜刹那,都吓心里一哆嗦。这位韩推官他们知道,上次科举放榜时候他们都提前预备着想捉来着,奈位置太高捉不着,人家可是官家钦榜眼。李尚书一直觊觎着都还没着,况是他们了。
这是榜下捉婿,可不至于捉开封府去,招惹晦不说,回家了肯定还会落主人埋怨。俩管家乖乖地给钱,一家出了二百文给那书生。其实瞧那书生衣服,最也就值几十文钱,可要钱小娘子非说还有什么‘受惊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赔偿要求,奈还给。
能怎么办,那位韩推官就在街对面,哪敢不给?
崔桃把要来钱递给了袁峰,让他快些找地方去换衣裳。
“袁某有一不解,小娘子如知晓袁某姓氏?”袁峰好奇地问。
崔桃指了指二甲榜左侧最后一个名字,“刚瞅着你好像瞧是那个名字,便是叫错了也没关系,主要还是要看你愿不愿意应。”
袁峰忙行礼道谢,表示他愿意应,随即又对韩琦见礼,“学生仰慕韩推官已久!”
“日后便是同僚了,恭喜。”韩琦淡声道。
袁峰再行礼道谢一次,后就捂着己左侧肩膀破处,窘迫地告辞了。
崔桃笑嘻嘻地招呼大家可以走了。
“管闲。”韩琦在崔桃走过来时候,小声对她道。
“这怎么能算管闲呢,这是见义勇为。假若是韩推官也被捉成那副样子,是不是也希望有人来救呢?”崔桃反问。
韩琦垂眸轻笑一声,没回话,而是徐徐迈步继续前行。
“韩推官在丁卯科举放榜时候,是不是也被捉了?”崔桃起了八卦之心,凑趣问韩琦,“韩推官容貌无双,才高八斗,又是官家钦榜眼,还这么年轻!那在当时肯定抢手啊,照袁峰今天情形来看,那会儿估计连一片衣服都不能剩了。”
韩琦起先听崔桃赞他容貌,反应不大,忽听她说最后一句,不禁蹙眉睨她一眼,问崔桃还想不想吃鹿肉。
“想吃,想吃。”崔桃马上赔笑地应承,用手捏住己嘴,表示她不再言。
为了鹿肉,她可以脾很好呢!
崔桃随即就高兴地跑去王四娘说话。
韩琦瞧她活泼开朗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又笑了一声。
等了韩琦家,崔桃才发现韩琦住地方并非是她所想象那种高门大院。宅子总体上属于前三后三格局,不过西侧有跨院,那边另开一侧门,设有下人房、杂物房和厨房等。
正堂沉稳肃穆,家具为檀木,倒是样样精致,整体布置严肃中不失雅高雅,穿过正堂就是后厅,比起正堂少了几分肃穆,挂有山水画,也有些兰花装饰,整体偏舒适淡雅一些。
走过回廊至后院,便可见几株绿色,院中央摆着两个养着碗莲宽口大缸。荷花开正好,有粉有白,缸里还有或红色或黄色或红白花锦鲤时不时地浮上来,与绿色莲叶相映着,好看紧。
宅子里算上张昌共有十二名家仆,厨房负责做饭有三名厨娘,另有三名丫鬟,其余皆为年轻男仆,负责养马、赶车、打扫之类活计。
崔桃见后院石阶前摆着一张檀木大桌上,上面备好了碗筷和心,算数量刚好对应他们几个,但桌子上却没见有什么鹿脯。
崔桃纳闷地正要问韩琦什么时候开吃,这时方厨娘来了。
方厨娘笑着为大家备上了她刚做好漉梨浆。崔桃上次吃过方厨娘做酥黄独,印象十分深刻,后来她还从方厨娘这里了老面团子,己还做了一次改良版酥黄独。不过这传话和捎东西人都是张昌,崔桃倒是没见过方厨娘。
今日见,不禁觉亲切,崔桃忙介绍了己,又称赞方厨娘手艺好。
方厨娘也早就听张昌说过崔桃,见本人禁不住细致打量一番崔桃。衣着挺素净,却有一张明艳好看脸蛋,笑起来很甜美。方厨娘早听说她在衙门什么都会,做饭也很有一手,如今见人又漂亮又会说话,不禁更加喜欢起来。
“那崔娘子便随我去吧,郎君说了,这鹿肉要怎么烹制还崔娘子做主。”方厨娘连忙客地邀请道。
崔桃愣了下,奇怪地看向韩琦,不是说好来吃‘煎’鹿脯么,怎么还要去确定如烹制?
“我们也去帮忙。”王四娘拉着萍儿一起道。
王钊、李远等人则客感谢崔桃,今天这顿饭如果有崔桃手艺,绝对可以吃尽兴而归。
崔桃还在不解地看着韩琦。
“去厨房看看。”韩琦对崔桃道。
崔桃跟着方厨娘了厨房,发现厨房里竟有两杀好鹿,才恍明白怎么回。
“煎做鹿脯部分,我已经预留好了,余下这些地方要看崔娘子怎么做?”方厨娘问崔桃主意。
崔桃看着这么鹿肉,而且是各个部位肉,眼睛开心地弯成了月牙形,翘着嘴角一直笑。
“天呐,韩推官可太实在了,说煎鹿脯,我以为也就两块肉罢了,没想给备了两头!这可不少钱吧?”王四娘看了之后也惊喜不已。
“却不是钱儿,这时节有钱也未必能置办来。”萍儿对王四娘道。
“鹿肉鲜美,可补虚赢、益力、强五脏,养血生容。”崔桃立刻挽起袖子,洗手准备开做,“今儿我们可有口福了!”
先做煨鹿肉。
崔桃让王四娘把鹿肉拆解下来,取大块鹿肉切成长条状小块后,炸成深黄色去腥,因为鹿肉比较瘦,在煨过程中很容易柴掉,所以要额添些肥肉一起炖,少不要放些大料、酱油、酒等炖肉佐料,温火慢慢煨,才最入味。
再取鹿肚肉,切成薄片用盐腌制,稍后用来爆炒。
还来一道清蒸,用腐皮包裹鹿肉,下水炒过之后,抹上醋酒姜蒜以及方厨娘制清酱,再入锅蒸。蒸熟了切片,再配上特调酱料蘸着吃即可。
接着就是煨鹿尾,烧鹿筋丁了。
鹿筋有老有嫩,老要提前两天久煮才容易烂,这些今日就吃不了,能挑鲜嫩鹿筋切丁后,配上野鸡肉丁,猪五花肉丁、笋丁、萝卜丁,再辅以酒、酱油等佐料放在一起烧。
再做一份鹿蹄汤,因为已经做了种口味鹿肉,这一道却不用复杂,清淡最好。把鹿蹄添酒焯水去腥之后,简单地加陈皮入砂锅慢慢熬汤,尽量把食材最原始香味儿熬出来即可。
最后剩下也便是今天最重要主菜:煎鹿脯。
方厨娘以已经需要肉提前腌制好了,等所有菜备齐之后,就在铜盆里添上炭火,上面分别加了锅和铁篦,摆在以高脚桌之上,放在八仙桌旁边,现煎烤着现吃。
崔桃随携带了野茴香,也就是现代所说孜。这时代野茴香还被充作药材,她弄来这些都是之前去药铺特意预订所。
等会儿煎鹿脯时候,务必要撒上调味。煎烤一类肉,没有孜,简直是没有了灵魂。听方厨娘说,这鹿是现杀没久,极为新鲜,那更要配上这美味孜才行了。
厨房众人忙活完了,天色也差不近黄昏了,除了备有荔枝膏水和漉梨浆之,少不了要有酒,男人们爱喝竹叶青,子们喜饮青梅酒,桌上除了做好各种类鹿肉,羹汤,还有几样素淡小炒菜,以及冰糖雪梨、酥黄独一类甜品。
大家尝过洒了孜煎鹿脯后,纷纷一致称赞好吃,又把崔桃赞美了一通。
接着,众人就边吃煎鹿脯边闲聊,一直尽兴天色大黑,院中挂上了红灯,大家才散了。
王钊和李远、李才兄弟都喝挺,走路打晃,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需要韩琦派小厮送他们回家才行。王四娘也喝了不少,大脸盘子通红,萍儿嫌弃地搀扶她,劝她清醒一。王四娘当不会清醒一下,靠在萍儿边晃了晃去,须萍儿不时地搀扶她,才不至于栽倒在地。
萍儿就忍不住念叨王四娘,拍拍她脸蛋。王四娘却嫌萍儿聒噪,正好她量高过萍儿,也不知道她把萍儿当成了什么,张口就咬了萍儿脑壳一下。萍儿推开王四娘,王四娘便踉跄地跌坐在地,像个孩子一样蹬腿。
韩琦和崔桃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笑。
韩琦便叫车夫赶来马车,让她们坐车回去。
谁知王四娘上了马车之后,呜嗷吐了一口,都吐在了萍儿上。萍儿惊叫一声,埋怨不已。方厨娘等人忙帮着简单清了一下,等萍儿再回马车时候,王四娘整个人已经横在马车里,叫人没下脚地方了。萍儿勉强挤了进去,后她努力挪动王四娘,想让这个大块头给崔桃腾出个地方来,奈醉晕过去王四娘跟泰山一样稳,凭萍儿怎么使力都挪不动她。
“你们先坐车回去就是,我正好吃了,走一走消食。”崔桃说罢,就请车夫驾车。
萍儿忙对崔桃道:“那我在府衙等你。”
崔桃头。
等马车驶走了,崔桃便拱手跟韩琦道别。
“韩推官说做,这一顿鹿肉果备足了,吃我们肚子都心满意足,谢啦!”崔桃道谢之后,便接过方厨娘递来灯笼,打算己走回去。
府里小厮送人送人,赶马车赶马车,已经走空了。
方厨娘却不放心崔桃一个人回去,“这天黑了,路也不算近,崔娘子也喝了不少酒,还是我送崔娘子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可以。”崔桃让方厨娘早去休息,她上了年纪,又为大家饭食忙碌了一下午,早就累了,“刚还看见您揉腰呢。”
“你去休息,我来送。”韩琦对方厨娘道。
方厨娘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眼睛一转儿,带着笑意连连应承,这就回去了。
“走吧。”韩琦朝崔桃伸手过来。
崔桃两颊泛红,喝微醺,见状愣了下,后眨着眼睛呆呆地看向韩琦。
怎么地?就剩他们俩人了,他竟这么大胆了,想要跟她牵手?这也太直接了,跳过了好几步。她还没有答应跟他交往,再说之前也没见韩琦对她表现出过任喜欢情意。
难不成是韩琦掩藏太好,她太迟钝?
崔桃严肃地蹙眉,琢磨着己要怎么拒绝韩琦这种跳步骤式‘直接’。
“想什么呢?”韩琦低眸看着崔桃,声音格低沉有磁。在府门口高高挂着红灯笼辉映下,其容颜更显清隽,温雅无双。
崔桃顺嘴答道:“你让我想想。”
“耳畔传来低低笑声。
崔桃不解地仰头看向韩琦,或许是因为有喝醉缘故,她觉韩琦那张脸比往日更俊美顺眼了,仿佛加了柔光。
韩琦伸手夺过崔桃手里灯笼。
“帮你提个灯笼,有什么好想。”韩琦说罢就往前走。
崔桃恍,后讪讪地跟上韩琦。
半晌之后,夜色下,巷子里,有一前一后,一男一,两个人在走。
“韩推官特意送我回开封府,便是为了给我提灯笼?”崔桃快走几步,终于跟韩琦并肩而行。她歪头看他,翘着嘴角特意问。
“地臧阁。”韩琦道。
意是说,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受不法分子袭击。
崔桃垂下眼眸,语很失望地‘哦’了一声。
韩琦也明显听出崔桃话语里情绪,侧首凝看着她。洁白圆润额头下,一双眼半睁着,有小丧地看着地面,睫毛浓密又长,在眼下映出了一道暗影,鼻子翘挺着,粉唇不大乐意地噘起。
“不要如?”
韩琦默了片刻后,见崔桃还是那副好像跟他闹别扭表情,终于开口问她。
“没要如。”崔桃立刻回话,嘴巴反而噘更高。
明显是嘴上说不是,实则意截相反。
“你们人都这般口是心非么?”韩琦问。
“我们人?”崔桃立刻看向韩琦,“还有哪个人啊?”
韩琦勾起嘴角,但笑不语。
“噢,应该是韩推官意中人。我记谁跟我提过来着,李尚书家千金十分中意韩推官。”崔桃恍大悟道。
“是么,我倒是没听说。”韩琦声音冷了两分。
“不是她,那还有谁?”崔桃马上追问。
俩人脚步声在巷子里响了一阵之后,崔桃都已经忘了前话,开始仰头看天上星星了。
“我娘。”韩琦才道。
崔桃愣了下,想起之前己跟方厨娘一起做饭时候,她倒是听方厨娘念叨了一些韩琦过往。
韩琦母亲胡氏份并不高贵,系婢出。韩琦父亲韩国华在泉州上任期,跟胡氏生下了韩琦。那时候韩国华已经年过半百了,前头有五个儿子,韩琦最幼,也算是韩国华老来子。本来最受宠爱,不过三年后韩国华去世了,韩琦那时才不过三岁,根本不大记父亲模样。
那之后,他就随母跟着兄长们一起生活。从韩琦小时候记儿开始,一直是跟母亲相依为命,在兄长们轮流照看下长大。
韩琦为婢所生庶子,便是出在官宦世家,份其实并不算高贵。韩家兄弟们若养废了他,却也无人说一句闲话。但难是,韩琦小就懂,聪明沉稳,无邪曲,很讨兄长们喜欢。加之大些了,他才情更异于常人,兄长们都晓他来必成大器,也都对他十分尽心照顾。当,这其中少不韩琦母亲胡氏同样会做人缘故。
其实仔细想来,哪有孩子小小年纪就那么愿意去懂?谁不想任,谁不想玩一会儿?所谓懂,不知是残酷现实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