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束着你,是你明日进宫,脑子清醒点为妙。”韩琦接着解释道。
“嗯。”崔桃甜甜笑着应下。
韩琦欲松开拉住崔桃的手,崔桃却不肯松,挽留地勾住他的手指。
韩琦心中一动,墨眸凝视着崔桃,似话要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崔桃大略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成婚这个话题确实还是该等一等的。
“六郎睡个好觉,等我明天从宫里回来了,我就带着王四娘和萍儿去六郎府上包粽子。我要给六郎包一个最大的,吃几顿都吃不完的那种。”
后天就是端午节了,韩琦没人在京,崔桃和王四娘、萍儿也没,正好可以凑一起过节。
韩琦不禁笑,她这时天真烂缦的模,更易令人情生动,难以割舍了。
“好,我等你。”韩琦抚了一下崔桃的脸,一如上次那般克制,是轻轻地碰一下,实则不过是碰了崔桃脸上的罗帷罢了,“去吧。”
崔桃跑到开封府后,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韩琦,让他走。
韩琦则让崔桃回府。
“六郎已经送我到这了,也该我目送六郎回去。”崔桃坚持道。
韩琦浅浅一笑,便转身踱步往回走,起初步伐些缓,随即才加快。因一直没到身后关的音,韩琦便也没再回头。
若回头了,怕是难回了,便是跟崔桃在彼此相望一夜,也是甘愿的。
崔桃却不韩琦走短短那么一截路想那么多。等目送韩琦的身影消失了,她便关上了,握着手里地玉扇欢快地跑回荒院。
夜色不算早了,王四娘和萍儿对坐在凉亭之中,俩人都手托着下巴,不时地点头打瞌睡。
崔桃开关院的时候,萍儿醒了,忙喊一。王四娘跟着醒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赶紧跟过来。
“怎么?在宫里没吧?怎么这么晚回来?宫中可人难为崔娘子?”萍儿立刻问了一大串问题。
王四娘特关切地打量崔桃,好像担心她缺胳膊少腿一。
“没,不过是太后让我查一桩案子。”崔桃让她不必操心,赶紧都回屋睡去。
“可吃饭没?我在锅里给崔娘子留了饭。”
萍儿说罢,些不好思地表示,她跟王四娘其实亲自做了饭想给崔桃留,但尝过之后发现是勉强入口的程度,实在拿不出手,就去头酒楼买了些好吃的菜给崔桃备着。
“吃过了,热水让我沐浴即可。”
王四娘不疑他,立刻去给崔桃准备热水去。
萍儿却几分疑惑,问崔桃吃得可是御赐的饭食。见崔桃否认后,她再度不解问:“那是在面的酒楼用完饭了,才回来?”
“算是吧。”崔桃应承。
萍儿看向崔桃手里的玉扇,“这也是路上顺便买的?”
“别管怎么来的,总之你清楚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和王四娘一丢丢都不许碰,道么?”
萍儿忙乖乖点头,随即就嘱咐了抬水过来的王四娘一句。
崔桃特展开扇子,给她扇面上的桃花,“怎么,好看么?”
“好看,太好看了!这桃花怎么这么逼真呢!”王四娘伸长脖子凑近了,再往前一点大概会亲到扇面上去。
崔桃马上收起来,背到身后保护起来。
王四娘和萍儿在崔桃沐浴的时候,俩人坐在石阶上嘀咕崔桃这个情况不大对。
“那画一瞧就像是出自大之手,却刚好应了崔娘子的名儿,又像是特为崔娘子所。”萍儿分析道。
王四娘嫌弃她一:“你就直接说,你觉得崔娘子情郎了不就行了?”
“我可没说!这话你也不能乱说!”萍儿忙警告王四娘道。
“道,这点分寸我还是的。”王四娘好儿地碰了一下萍儿的肩膀,“不过我倒觉得,送崔娘子扇子的人应该是韩二郎,就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儿。那玉一瞧就值钱,又桃子桃花的,也像是他曾说过的话。”
萍儿顿时难受起来,跟王四娘立刻表示她要回房睡觉。
王四娘早料到萍儿会这般,好一顿掩嘴偷乐。
次日,崔桃和王四娘坐在凉亭内吃着早饭,就见萍儿红着睛从屋里走出来。
“怎么了这是?”崔桃问完之后,便咬了一大口酸馅,边吃边疑惑地打量萍儿。
“从今天开始,我要斩断情丝,断了一切不该的念想!”萍儿郑重地站在崔桃和王四娘面前,严肃发誓道。
崔桃手里剩下的酸馅吃完,忽然想起什么,又拿了一个叼着在嘴里,赶紧跑出了院子。
王四娘吃了俩酸馅后,见萍儿还站在那里不动,纳闷问她:“你还愣着甚?来吃早饭啊。”
“我说了这么重要的话,你都没到?”萍儿疑惑不解,“是我说得不够大么?”
“吃饭。”
王四娘塞了一个酸馅到萍儿的手里,告诉她瞎寻思那些儿,都不如吃饭来得实在。
“我是看透了男人,见你这般倒是不奇怪。崔娘子那是聪明得能男人耍得团团转的人物,你这点儿更不值当她费口舌了,人一会儿还要进宫办大案。”
萍儿低头默默咬了一口酸馅,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之中唯她看不开,更了病似得,还由着自病,幸好她现在下了决心。
“真决定了?”王四娘问。
“决定了!”萍儿口气坚决道。
王四娘嘿嘿笑:“其实昨晚上我是故逗你的,肯定不会是韩二郎,崔娘子可看不上他。”
萍儿:“……”
……
崔桃从尸房取了刀具之后,便跟着接她来的齐殿头进宫。
这次崔桃刚在芝兰殿现身,龚美人和贾美人便也都出现了,打量崔桃之余,又跟崔桃打虞县君的。
两位美人好话说尽,还拿了金钗玉环贿赂崔桃,好一番称赞崔桃。
崔桃脸皮厚地谢过两位美人的恩赏之后,却是嘴严地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反倒从俩人口中问出了那虞县君的诸多情况。
在一年之前,虞县君的身材还是略胖的,模远不如现在好看。虽然舞跳得也不错,算是个灵活的胖子,可终究是没那婀娜的身躯舞动起来吸引人。
“半年前她人突然瘦了下来,出落得越发美貌,这才在宫宴之上引得了官的注,了后来的宠爱。”龚美人道。
“那她得宠后,脾气如何,可恃宠而骄,待二位美人态度不好?”崔桃再问。
龚美人和贾美人互看了一。
“崔娘子倒真敢问,我哪能乱说亡者的坏话。”贾美人叹道。
“这算什么坏话,不过是实话实说。二位若谁提供重要线索,助于破解虞县君的死因,我定向官和太后陈明功劳。”崔桃道。
龚美人和贾美人都些犹豫,宫中人都心思重,习惯了谨言慎行。照常理来说,这种问话她绝不会老实交底的。便是如今这屋中她人,却也是不敢随便乱说的。
不过她倒是见识了这位崔娘子的厉害。昨日便受官的器重,在这院中查证情况,官亲自坐镇看着,她也能从容自如,并且被太后两度召唤了过去。
还说她一张口,就说了大都不敢得罪的罗都都给气着了。可趣的是,昨天罗都都跑去跟太后告状,反被太后给训斥了,至今还跪在慈明殿受罚。
她怎么说也是四品美人,开封府的推官见了她,还得行敬礼呢。崔娘子如今却也是能从容应对她,话也是真敢说,可见关于她的传闻属实。
“那便为了死去的虞县君早日瞑目,我就说说实情。”
贾美人和龚美人随即告诉崔桃,虞县君这个人其实性子不坏,但也不能说她是个好脾气的人。因饱读诗书,才华不俗,出口便成章,性情也比较真,待人不算坏,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但张口刺人的时候却也是狠辣的。谁要是被她看不顺了,讥讽两句,心宽的不计较也就罢了,但凡那么点小心的,都要气一阵子。
“起初我是些不适应,但跟她相处久了,都道她就是这性儿,所以她说话刺人的时候,我便笑笑就过了。”
“那宫里可人因此记恨她?”崔桃再问。
“记恨倒不,不过她因此得罪了人肯定是的。当初她为了保身边人,连罗都都都敢吵,你便她嘴巴厉害起来多不管不顾了。”
龚美人说罢,便叹了口气,唏嘘虞县君这性儿若在宫,指不定还混得开,还会人敬她是才女,但在宫内真真就是吃亏的性子了。
“那她近半月以来,可什么异常之处,跟以前相比?”
俩人思量了会儿。
龚美人说虞县君似乎比以前更脾气了,不过人也耍脾气的本,毕竟近些日子她越发受官宠爱了。
贾美人则说虞县君似乎点精神不济,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分神不。
“这你就不懂了,哪里是精神不济。”龚美人抿嘴笑一,神味深长,跟贾美人小道,“官晚上不是常来么,白天自然不济。”
贾美人恍然,连连点头表示是这个道理,随即又推了一龚美人。
“你瞧你,乱说什么,崔娘子还待嫁呢。”
“无碍,尸都验多了,还什么不明白。这男人大多都喜欢女人欲拒还迎,若似无的勾着他,人前要貌美、多才、端庄又正经,人后则要一点就够了,要多不正经就不正经就好。”崔桃看似顺嘴叨叨一句,实则为了感谢俩人提供线索,“多谢二位美人了,消息都很用。”
崔桃说罢便告辞去了。
贾美人和龚美人面面相觑。
“道理啊。”
“可惜我私下里便就是放不开。”贾美人叹道,她自小接受的淑女,要她做不出来太不正经的,“咱俩得好好学学。”
“对,要学。”
……
崔桃又问过两位美人的话,重新问了弦乐、歌、舞、画四人。她倒是不觉得虞县君近来脾气不好或精神不济的时候。
“虞县君正得宠,每日都心情很好,偶尔精神不济,想来是没睡好的缘故。”弦乐给出的解释,跟龚美人的猜测一。
崔桃:“那虞县君半年前是如何做到突然瘦下来了?”
“进宫年,再不得宠便人老珠黄了。虞县君也是狠了心,管住嘴,每日多饿着,才终于瘦了下来。”弦乐道。
崔桃又问四人,虞县君的身体如何,四人皆表示没任何问题。
崔桃随后了韩琦的建议,去太医院调看虞县君进宫年来的脉案。第一年一次,第二年两次,因得了风寒才会请太医诊脉。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她的请脉次数变得频繁了,但每次都是以调理脾胃为理由在下药。从时间上推算,虞县君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瘦了。
崔桃发现给虞县君诊脉的共两位太医,前两年是一位曲姓的老太医,如今已经告老归了。如今这位也姓曲,是那位老太医的儿子。
崔桃叫来这位年轻的曲太医,质问他为何每次都给虞县君开调理肠胃的药。
“虞县君为了变瘦,经常饿了自,伤及脾胃。”
“是么?”崔桃盯着曲太医。
“是。”曲太医应承。
“是么?”崔桃又问。
曲太医不解地抬眸看一崔桃,再度应承。
“真的是么?”崔桃问第遍。
曲太医揖,“下官不懂崔娘子何?”
“那我换一个问法,虞县君身上可还其它的病?”崔桃问第四遍。
“没。”
“你骗了我没关系,但你所言的证供我会呈给官和太后,那你便是欺君罔上了。你死也就罢了,你的人都会被株连。特别是你年迈已经告老归的父亲,何其可怜无辜?”崔桃威胁道。
曲太医头低得很深,不敢去崔桃一,脸色愈发苍白。
“她半年前到底是因病消瘦才需要调理脾胃,还是因为节食而消瘦。我需要剖开她的身体,便可一探究竟。到那时候,你的欺君之罪便会被定死了,没翻身的机会。”
曲太医一崔桃要剖尸,惊得张了张嘴,大概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年轻漂亮的崔桃,居然敢对宫妃下这种手。
“便是病也不能证明是半年前所得,可能是她近来身子不适,突发疾病。”曲太医辩解道。
“曲太医这借口想了很久吧?”崔桃追问。
“我不道崔娘子在说什么。”
“你与弦乐、弦歌、弦舞、弦画,可是沆瀣一气的同伙?”崔桃进一步逼问。
曲太医震惊又无辜地地望着崔桃:“什么同伙,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那四名宫女在撒谎,你也在撒谎,很自然就会让人觉得你是同伙。但不管怎么,你都犯了欺君之罪,且不悔改。
若觉得自回头在太后跟前能话解释清楚了,你就继续坚持装吧。”
崔桃说罢,转身就走。
曲太医犹豫了片刻,立刻叫住崔桃:“我跟她不是一伙的,我是来怜惜虞县君身患重疾,却没能实现心愿,心疼她罢了。”
曲太医随即告诉崔桃,他小时候与虞县君邻居,俩人在宫中再见,自然是难免觉得亲近。半年前他给虞县君诊脉,发现她身体恙,却断不清是什么病因,其五脏都不大好了,便能让她好生调养。
“虞县君称这病她里也人犯过,都活不过两年,的甚至在几岁十几就早死了。如今轮到她了,谁都拦不住,她是想在还命的时候,能跟她仰慕男子在一起一段美好的日子。”
这男子自然就是指得皇帝赵祯。
“她句句诚挚,跪地哭求我,说我说上报她若病了,她就再没机会参宴见到官,还说不会麻烦我,说是朝一日被发现了,说这病是突发,是她乱吃东西所致。我便应了她,没为她写真实的脉案。”
曲太医叹了口气,后悔自就不该招惹这个麻烦。
崔桃便带着曲太医到赵祯跟前,想这些情况都道明。虞县君的死,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系自杀了。
但觐见之后,崔桃还不及张口,赵祯便对她大发雷霆,斥其即刻就滚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