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在打坐之处埋尸体,云淡也老地给出了解释。
她第次杀人那会儿,刚好是林子里出蘑菇的季节,几乎每天早上观内年轻的弟子们都会来林子里寻一圈蘑菇,如果什么地方有新翻出的土,必然会引起注意。而藏尸在她打坐的地方,以草席蔽之,观里的弟子们都知道那是她打坐的地方,便不会特意注意。之后,反正埋了个了,不差埋第二个。而且云淡每次打坐的时候,想到自己是坐在造谣者的尸骨之上修炼,颇种这样修炼精进更快的爽感。
“为何前两具尸体你都埋葬了,偏尹氏邵氏的尸体,你大费周章运到汴京鬼宅?”韩综责问。
“然是因为无忧那个狗东西!”
从无忧道长开始特别照顾张乐开始,云淡便觉得他奇怪,怀疑他跟年孙寡妇的死有关。因为她太‘了解因内疚而对一个人好’的感觉了。
但是张乐直阻拦和解释,说无忧道长可能无辜,只是纯粹好心照顾他而已,劝她被为过去的事而困扰。
可无忧道长嫌疑那么大,她怎么可能不被困扰?
云淡准备在杀害尹氏和邵氏之前,就做好了决定,利用二人的尸体去试试无忧的反应。闹鬼的鬼宅加上挖眼割舌,看他会不会因愧疚而害怕,做出什么反应。然,先抛尸的邵氏的尸体直都没被发现,在云淡意料之外。不过她也预料到了,等尸体发臭的时候,肯定是避免不了被发现的,毕竟在汴京,那里可是住户密集的地方。
果然,先后两次了,无忧道长在别人冤死的时候不超度,偏偏要对鬼宅挖眼的尸体执着超度。
云淡便完全肯定,无忧道长肯定是当年的祸首。
“可惜我未及得机会下手,便被你们发现了。”云淡满脸的不甘心,眼睛瞪得通红,随后又落了泪,“他是为了我,才不惜你们的面把自己变成个行凶者。”
云淡随即看向崔桃:“崔娘子若真如外传那般洞察细微,是个破案神人,便该清楚我堂弟他根本无心去谋害无忧。他太痴太傻了,门心思想为我顶罪,殊不知他那个做法多蠢,被人查就会识破,白白做了牺牲。他就是心思太纯,太心善了,像婶娘样。可惜这世道残酷,人善被人欺,去做善良的人总不得好报,倒不如活得坏一些痛快!”
“带他上来。”崔桃道。
衙役押着张乐上堂。
云淡一见到张乐就激动起来,伸手去抓他,张乐却连退几步,躲开了云淡。
云淡愣了下,整个人若失魂样望着张乐,问他怎么了。
“你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张乐直在堂侧透过窗缝看着云淡受审的经过,从她之前的发狂,到后来无情残酷地阐述整个作案过程,他感觉天都塌下来一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完全想象不到云淡的真面目会是这般模样。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给婶娘报仇啊!”云淡无法接受张乐指责自己,声音尖锐地辩白道。
张乐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应云淡,他眉头紧缩,时间陷入痛苦地踌躇之中。
崔桃看眼张乐此状,才出言道:“你这根本不是在为孙氏报仇,这些受害的女子跟孙氏半点关系都没,你这种行为只是在发泄自己的私欲。你因年的事,内心愧疚难安,为了让自己好过些,才会在遇到类似情况之时寄情转移,想以此来减轻自己的内疚感。
自己作恶,自己认了也算坦荡。可千万别把你残忍杀人、行丧尽天良之举的名头安在孙氏身上,她可担不起这脏名,她当年自尽便是为了清白之名。”
张乐含泪的眼眸恍然清明起来,他用痛苦又难以置信地眼神看向云淡,不停地摇头,往后退步。
云淡从被崔桃揭穿那番话之后,就慌忙爬过来要跟张乐解释,奈何她爬近点,张乐夺得更远。随即衙役就将云淡扯住,不准她乱动。
“不是,我不是她说的那样,不是……”
“若不是,这些年你为何直不敢在张乐跟前亮出你的真面目?为何在梅花观那么多人面前,把自己伪装成老宽厚的样子?其实你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正常吧?你其实很疯的!”
“不——不是!你这恶妇乱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啪!
衙役一听云淡居然敢这样说的崔娘子,毫不犹豫板子打在她嘴上,即就令云淡口吐鲜血。
“竟胆敢当堂对官差出言不逊,先拉出去重打三十杖!”韩综好不犹豫,立刻喝令道。
云淡不甘心地看着张乐,乍然尖叫起来。经过已经审问完毕,衙役可不容她疯,直接把人堵住嘴,拖了下去。
张乐此时早已泪流满面,身子簌簌发抖,跪下来磕头请罪。
韩综倒是奇怪张乐的态度转变,“初在三清观,凭我们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打主意要给云淡顶罪,为何如今觉得吃惊?”
张乐在与云淡的相处这么久,自然是能强烈地感觉到云淡为他母亲的死愧疚至极,似乎想为她母亲报仇的心思。
“时听崔娘子推敲说挖眼割舌案与梅花观关,我预感不妙,便料知此事与她关。想她必是因为我娘的缘故,误入歧途。我便下意识地想为她顶罪,我以为她一是一时想不开才会那么做。若我以命渡她,她应该会明白道理,及时收手。”
“想不到是我犯蠢,在自欺欺人,在自我蒙骗。”张乐因没见过云淡真面目如何,便自我逃避,尽量找理由为云淡开脱,因为他心中的云淡,直都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
“年我贪玩,非她带着我去爬家附近的满鬼坡。那地方之所以叫满鬼坡,便是因为坡下头长满了种全身毒刺的矮树,据传连鬼滚进去都会被扎得出不来。我因采野果子跌下山坡,是她立刻跳下去护住了我,护着我不被毒刺扎,背着我走了出去。那时她被扎得满身都是刺,特别是双腿,挑刺出来之后,因为有毒残留,伤口不好愈合,流脓发臭,后来用小刀处处剜掉伤口腐肉才好。”
张乐告诉崔桃等人,时给她瞧病的大夫说了,云淡发热严重,能捡一条命回来都是奇迹,但她那两条腿会辈子都会坑坑洼洼,疤痕难以平复,这对于十八岁的妙龄女子而言必然凄惨。可云淡没怨言句,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的安危。这之后依旧宠着他,惯着他,不管他想要什么东西,做什么事,云淡都一直努力支持他,满足他。
为云淡,张乐愿意舍这条命的。他直以为云淡是他看到的那种善良的样子,觉得她就算是杀人,也必然是有莫大的苦衷,出于不得已的无奈,而不是的单纯发泄的杀戮。她明明可以澄清她跟他之间的身份关系,令尹氏和邵氏没话说。她明明可以选择替孙香正名,赶走齐氏,也可以打发南宫氏离开……她却都选择了杀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世俗之人是容易造下口业,可罪不至死啊!”张乐叩首伏在地上,痛苦地咧嘴,痛哭不止。
几个人,这辈没有背后议论过人,偶尔误解过人,说人坏话的时候?可能有的人行为过分些,真会逼死人,可这种事毕竟属于少数,大多都可以适处理进行解决的。若只因个人道德行为上面有失,便拿性命作为对其的惩罚,未免太可怕了。
随后开封府收监张乐,后因无忧道长苏醒,特来求情,表示不欲追究张乐的青蛇伤人行为。而崔桃也令人用小青蛇拿猪做的验,证明了小青蛇的毒素确实会在发作段时间后,令生物体可以自行代谢毒素出去,恢复健康状态。所以对于张乐的处置,便从轻了。
至于云淡,自然是罪无可赦,按律问斩。
结案后,赵宗清特意上门邀请开封府众人,可在休沐之日,去他的别苑小聚,想吃什么菜随便点,理由是他替他的至交好友无忧道长感谢大家。
赵宗清来邀请的时候,特意给韩琦带了份儿小礼。
韩琦看着从食盒里端出来的盘烧饼,问赵宗清何意。
“酸枣烧饼,真好吃,我近才发现的,便想与稚圭一同分享。”赵宗清说这话时,盯着韩琦的眼神几分不意味不明。
韩琦道了谢,只命张昌收了烧饼,没多言。
“我看稚圭年纪也不小了,可订亲事没有?若没,可巧了,我堂妹可谓是才貌无双——”
“已有择亲的人选,正在议中。”韩琦立刻道。
赵宗清挑了下眉,笑着撇嘴问:“不知可否问一问,是哪家小娘子如此好福气?”
韩琦回看赵宗清。
“可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一位?”赵宗清此话自然是在指崔桃。
韩琦依旧未言。
赵宗清却笑起来,“那我收回前头的话了。”
韩琦凝眸看着赵宗清。
“是稚圭的好福气了。”
言外之意,若是别家女子跟韩琦议亲,那是别家女子的幸运。但若是崔桃韩琦议亲,就换成是韩琦的幸运了。
“确实。”韩琦应承道。
否认已然没必了,看得出赵宗清很认定。
“那你可要尽快了,别被人捷足先登,比如我。”赵宗清此话令韩琦再度警惕看他,赵宗清忙笑着解释道,“我可正经有颗道心,绝无娶妻之意,但是我眼瞧着太后不大对,所以你先下手为强啊。”
赵宗清说罢,就对韩琦摆了摆手,他道别了。
韩琦默然凝视赵宗清的背影,随即蹙眉身,徘徊数步。
炷香后,在崔桃来找他的时候,韩琦对她道:“赵宗清问题。”
“然后?”崔桃追问。
“你我先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