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状,立刻试图分开草鞋男孩和韩琦,草鞋男孩却死抓着韩琦的衣袍不肯放。崔桃立刻抽出身边衙役的配刀,斩断了韩琦燃火的衣袍,便露出了内穿的白色罗质中单。
王钊见火本能找水,他寻来茶壶去扑火,崔桃斩断衣袍的同,一壶凉茶也泼到了韩琦身上。泉州天热,里衣单薄又是白色,水一泼便透了,还挂了茶叶。
崔桃本要去问候韩琦是否有烧伤的情况,忽见韩琦转身背对着自己,才反应过来‘男有别’。她马上转过身去,嘱咐张昌去照料韩琦,好是及更衣查看伤口,尽快涂药避免感染。
“这里有我和王巡使,韩推官请放心。”
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嗯’,崔桃便立刻去查看草鞋男孩的情况。
衙役们已经用水扑灭了草鞋男孩身上的火,起火点衣袖处,胳膊和腰际都有严重的灼烧情况,但伤情还不至于丧命。草鞋男孩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崔桃检查他的头部,发有较大的一块红肿,应该他跌倒地的候磕了头。
随后大家将草鞋男孩移到榻上诊治,大夫先给伤口涂药,崔桃随后施针。
草鞋男孩这候醒了过来,虚弱地半睁眼看着崔桃,嘴唇动了动。
崔桃见他很渴望讲,便将耳朵凑近了去听。
草鞋男孩的唇度翕动两下。
“誓死效忠,永不悔改。”
人随即又晕了过去。
努力挣扎了半天,为说这样一句。
才刚草鞋男孩突然自焚的景象,已经令众人都吃惊不已,如今他伤重忍痛,还要如此坚持,大家都不禁惊叹草鞋男孩的意志。这般年幼的孩子,竟甘愿受自焚之苦,至死表达赤诚忠心。
“虽为罪犯,但这等誓死的执着令人佩服。”有衙役小声感慨,当即引来他周遭不少衙役的应和。
“佩服?”崔桃嗤笑一声,显然无苟同。
衙役对崔桃解释道:“我们没赞同他做得对,只是佩服他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誓死效忠的执着之心,成年人都未必能做到。这般感慨,难道也会有什么错?”
几名衙役跟着附和,犯人受罚理所应当,但这男孩不惧死的执着,的确叫人惊叹。
“当然错了,错得离谱。”
至死忠诚的精神固然令人敬佩,但看看地上躺着的孩子,才多大?也七八岁而已,还有那安定村的孩子们,都是小小年纪干起了不惜命的活计。他们都还是孩子,能懂多少?他们真知道世界什么样?真正的忠孝是什么样?
这孩子,小小年纪,涉世未深,认知方面还是一张白纸的候,被刻意灌输了一种“别无选择”的生活。他们如提线木偶一般,没有自我,没有思想,任凭差遣,甚至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事。
这种情况发生人身上,尤是孩子身上,难道不是一件极可悲又可怖的事?
这并根本不是可敬的忠诚精神,而是可憎的精神教唆和控制。
“何为精神教唆和控制?”王钊从字面上多少有一理解,但还是想得到准确的解释。
“以怂恿、利诱、威逼等诸多种非道德的精神操纵段,去说服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进改变,听从于自己的指挥和控制。焦尸案中那被林三郎圈养为奴的子们,便有被精神控制的情况。还有开封府前自尽的少年万中,他是受了林三郎的教唆,才会一没想开自尽了。”
大家听了崔桃的解释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只叹草鞋男孩不惧死的为,却忽视男孩自焚背后的真相意味着什么,有着何等的黑暗。
“唉,想想也是,一个连自己真实姓名都没有的孩子,岂可能会是一个正常的人。”
“刚举例的这两种情况且都还属于较轻的教唆和控制,只要挽救及,可以让他们醒悟过来。《阙影书》上所述的则是一种深度的教唆控制之,长期受控那种情况下的人,便没那么容易被叫醒了。”
崔桃低眸看着昏迷不醒的草鞋男孩。
“哪怕烈火灼身,都醒不过来。”
这三日大家没少拷问安定村缉拿来的人,一个个却都跟木头似得,凭你怎么审问,都难从他们口中问出东西来。后费了九牛虎之力,终于问出点证供,也不过都是皮毛,没什么大用。
“《阙影书》焚毁了。”韩琦换了身青衫进。
“焚毁?”王钊惊诧地看向韩琦,“怎么会被焚毁?咱们来库房之前,不是完好无损地放公案上么?莫不是留屋里守卫的人中也有内奸,动了脚?”
王钊因而想到了孙知晓,他痛恨内奸,真恨不得亲将他们撕碎。因韩推官要通过他放长线钓鱼,他才一直忍着没动他。
“没人靠近,自己烧起来的,跟这孩子的情况一样。”韩琦走近,打量草鞋男孩的情况,便问崔桃可知他自燃的缘故。
崔桃:“一般这种情况,大多跟火镰有关。”
草鞋男孩的衣裳已经被焚烧大半,又经过泼水,不太可能找到火镰的残留了。
“公案上的《阙影书》,正是阳光照到桌面的候自燃。他身上的火从袖口烧起,该是袖口处藏匿了火镰,写字的候趁机将火镰混入墨中,纸上的墨字经光照后更为吸热,才引发了纸张自燃。”韩琦解释道。
“好妙的招!”王钊等人不禁感慨。
只要纸张见光,或有许的摩擦导致局部温度升高,书写而成的阙影书会自燃。泉州天热,很容易引发火镰自燃,草鞋男孩根本不想将《阙影书》交出,但因为要跟韩琦作赌,笃定韩琦会因开棺而损失掉一批人,才不得不拿出一部分阙影书出来做诱饵。失败了,便狗急跳墙,引火自焚,拉一个垫背是一个。
“让他好生休息一晚,千万不能见风,否则极易发热。”大夫给草鞋男孩涂完药之后,对王钊等人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