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说，那就是大师兄确实在您府中了。”云霄人还跪着，只能仰头看着老子，眼眶已经是红得不像话，“师伯，弟子冒犯，弟子罪孽深重，多年来师伯要弟子去死就去死，要封神则封神，在神位上也是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一心只为赎当年的逆天而为之罪，您公论一句，这些年弟子做的可有一丝半点的不妥不对？”

那确实是不能说不对的。

哪怕云霄时不时性子上来了还乐意怼老子和元始一句两句软钉子，但那怼的都是相当有艺术性——一边能让老子和元始吃瘪，一边这个瘪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从“臣惶恐，臣万死”的谨小慎微去解释，实实在在落不了什么实际上的让人说嘴的借口。

老子只长长叹息一声：“你已是尽力做的最好了，哪里有什么不对。”

“多谢师伯。”云霄眨了眨眼，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弟子一直以为，大师兄已经魂飞魄散，因弟子本就是罪人，不敢多嘴，不敢怨恨，可如今……如今既知大师兄尚存于世……”

她说不下去了，只再次对老子重重叩首下去，额头触到玉阶的“咚”的一声直接响在了老子和元始心上：“求大师伯让弟子见大师兄一面，一面之后，弟子死也心甘。”

她实在是哭得很令人心疼。

老子和元始对视一眼，讲道理他们俩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云霄这样的一面了，且他们俩都以为下一次云霄叫出师伯来应当是三清重归于好的时候，他们能含笑再受这些他们原本没有想置之于死地的大罗金仙们的大礼再听他们叫师伯，但如今在这样一个场合再听到一句师伯……实在是听一句心里难受一句。

但，别的什么事情可能还好商量，可你要说见多宝……

老子和元始都还有些犹豫。

云霄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再次跪直了身体，刚才那个叩首力度太大，在她额头上都留下了一个不轻的淤青，她仍然是双目含泪，声音轻柔：“弟子保证，弟子只见大师兄一面，远远见一面就行，一定什么都不做的。”

还是犹豫。

云霄深吸一口气，膝行两步，轻轻去拉住老子袍角，眼巴巴仰头看着老子，哭道：“师伯您看，弟子都成这个样子了，肉身被毁，神魂不全，血气缠身，混元金斗和金蛟剪早就被人族出生的血气和秽物毁成了凡品，什么法宝都没有了，全靠封神榜苟活于世，弟子还能做什么啊？弟子就见大师兄一面，还能影响什么大局么？”

她泪水决堤而下，声音也是抽抽噎噎的：“弟子保证，远远看一眼，确认一下大师兄还活着，知道我截教道脉未绝就……就够了，求师伯成全，弟子愿做牛做马报答师伯恩情。”这句话说完，她再次对老子叩首下去，“大师伯……难道云霄连这都不配么？”

老子本来就是个心挺软的人。

加上云霄这么一哭，这谁顶得住啊。

只是……

老子和元始对视一眼。

云霄固然已经很惨了，但……鉴于截教那从万种不可能之间去寻找唯一的那个生机的传统艺能，他们虽然想和通天修复感情，却也不想再看到截教和当年一样起来，把别的道脉压得抬不起头的局面。

云霄突然过来，多半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一点什么风声，虽然多宝如今那个样子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但鉴于他们之前创造过的那许多奇迹，鉴于老子和人教和元始的阐教对通天的截教行的是灭门之事，有的是灭门之仇。

不可不防。

“你要见他，也不是不行。”老子看着云霄双眸，似乎是想从那双眸之间看到云霄的真实意思，固然是没看出来，但还是沉声开口，“但得依着我的规矩见。”

云霄收了泪水，怯怯看着老子，一副我虽然很害怕那什么你的规矩但是我还是要见的坚决模样：“那是当然。”

“好。”老子沉沉唤道，“玄都。”

玄都憨憨：“……啊？”

老子这辈子大概是没那种一个眼神然后徒弟帮你把一切的活儿都干完顺便锅都给你背了的福分了，认命地掏出两张符箓，示意了一下玄都递给云霄。

但凡是有点修为在身上的仙人都能看出来，那符箓是禁制法力用的，贴上去保证你一点法力都用不出来的那种。

送个符箓这种简单的工作玄都还是能完成的，将符箓捧到了云霄面前。

云霄十分痛快，自己取过其中一张符箓，直接在前心一贴。

符箓贴到身上便隐身了，接下来她身上的法力波动顿时就虚弱了下来。

她自己能贴前心，但后心的那枚符箓就需要玄都帮忙贴上去了，而在符箓隐去的瞬间，她身上的法力波动消失，一时之间便与凡人无异，凡人身体跪这么久肯定是虚弱的，她难免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但还是跪稳了，双手撑地，俯首道：“多谢师伯。”

“行了，起来吧。”老子颔首，“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