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突然站起身来,头顶差点挨到轿顶。
此时正在最高点,他一站起来,狭窄的空间仿佛一下就被填满了。
轿厢晃荡了一下,温笙抓住扶手,有些惊慌地望着他。
周驭对她伸手,“来,活动活动筋骨。”
“……”温笙坚决地摇头:“我不要。很危险,会掉下去的。”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不要。”
“你确定你不要?”
“确定。”
“……胆小鬼。”
……
摩天轮转一圈大约十七八分钟,周驭拖着温笙坐了两圈。
他老是在上边吓她。
这会儿已经接近午夜,未免他再要求坐第三遍摩天轮,温笙对周驭说:“赶在你生日过去之前,我请你吃蛋糕吧。”
-
温笙知道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离公园不远,两人紧赶慢赶地过去,刚好十一点五十六。
一进店门,温笙直奔店里的冷柜区,看了一圈,还好还剩下最后一颗千层蛋糕。
芒果味的。
造型可爱。
她迅速拿去结账。
周驭坐在窗子旁边,明亮的白炽灯将他的皮肤映照成了完全没有血色的冷白,撑在台面上的双手瘦得仿佛只有一把骨头。
他歪着头,看温笙着急忙慌地结账,又急吼吼地冲过来,她身上干净的香气和店里的冷气都让他舒心得想要闭上眼睛。
温笙拆开蛋糕的包装,觉得还差点什么。
“啊,对了,还有蜡烛。”她想再去找找蜡烛,周驭却拦住了她。
“最后一分钟了。”周驭放了一枚打火机在桌子上,“将就点,用这个算了。”
温笙看一眼,犹豫一下,“也行吧。”
啪嚓~
打火机窜出的橙色火焰不高,甚至稍显单薄,但是周驭对着它闭上眼睛的样子很乖,也很虔诚。
过生日、吃蛋糕、吹蜡烛,这些事情在周驭眼里看来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才玩的把戏。
但今天因为温笙,他难得的愿意配合她玩玩这种把戏。
温笙以为他闭上眼睛在许愿,但其实他在想今晚该去哪里睡觉。
他睁开眼,跳动的火焰后,有一张纯净的笑脸。
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他轻轻吹灭,她眼中就只剩他的影子。
温笙弯唇,笑容柔软。她对周驭说:“周驭,生日快乐。”
周驭望着她,说:“嗯。”
只有一个蛋糕,温笙不好意思和他分食,推说太晚了,吃甜的对牙不好。
周驭看她一眼,眼神算不上亲切。“我看温老太牙口挺好,你怎么没遗传到她。”
温笙一梗,讪笑了一下。
周驭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囫囵道:“芒果的啊。”
他轻佻地对温笙抛了个媚眼,不知道是在说蛋糕还是在说她,“是挺甜的。”
温笙:……
等他吃完蛋糕,已经十二点过了。
温笙该回家了。
“对了,你上次说没地方住,现在找到房子了吗?”温笙问。
周驭可能是玩累了,吃完蛋糕就趴在桌子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没呢。你不肯收留我,我只好住网吧了。不过今天不想再去网吧了,想找张床好好睡个觉。”
温笙顿了一下,想问那他是不是要去附近找个旅馆,周驭却又突然直起了身子。
他向她靠近,漆黑的眼睛里藏着些狡黠。“要不,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让我去你家凑合一晚上?”
周驭的眼是极深沉的黑色,大多数时候,他眼里没有半分光亮。像一潭平静的死水,无波无澜,寂寂寥寥。
温笙望着他,心神像是坠进了这一双深潭似的眼眸之中。她一时忘了说话。
她不出声,周驭晓得她肯定是要拒绝。
挠了挠后颈,他的目光转向窗外。
路上没什么车流,行人也没几个。
只不远处有几个勾肩搭背的青年,正大声说笑着朝这边过来。
周驭松散的神情在触及那几个人的时候突然紧绷。
是覃涯。
“要不——”
温笙想了半天,想说如果他真的没位置去,也没钱住旅馆,那她可以同意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借宿一晚。可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身旁的人却霍然起身。
——“你自己知道怎么回家去么?”
周驭语气很急,温笙抬眼看他,“知、知道。”
她赫然发现,方才周驭眼里那些柔软的神情一时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眉眼间厚重地仿佛化不开的寒霜。温笙忍不住蹙眉:“你要做什么?”
便利店外,覃涯那些人已经走到了跟前,似乎是有人隔着窗户认出了周驭,中间穿着黑色背心和花裤衩的人望了过来。
看见周驭,覃涯面上酒意顿时消散了几分。他冷着眼色朝周驭扯了扯唇角,目光扫过他身旁的温笙。
店里,温笙似乎听见有谁在说周驭的名字,向窗外望出去,却是一群认不清样貌的青年。
为首的那个人好像正在看着他们。
这时,温笙听见周驭冷厉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我先走,你过五分钟再出门。”
话音落下,耳旁掠过一阵带着淡淡香甜芒果味道的凉风,周驭衣角上沾到的奶油从温笙视线里一闪而过。
他独自迎上了外面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