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笙一行人进了城就直奔1918,可场子里的人说几天没见着周驭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温笙让徐川带她去周驭的那间屋子里看一看,徐川答应了。周驭的房间在顶楼,房里只有一张折叠的单人床,还有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余下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屋子平时是锁着的,驭哥偶尔在这住,没人打扫,有点儿脏。”徐川说。温笙沿着屋里走了一圈。他大约是很久没回这里来了,地上和墙上的灰尘痕迹明显。房间里没有窗户,墙壁上的黑色墙纸似乎是用心挑选过的,上面有很浅的浮云暗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不开灯的时候,这处黑色的空间就像一个小型的黑洞。身处在这样的地带,不管是你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呈现在你眼前的,都只有无垠的黑暗。方妍没敢进来,刚才在车上徐川就吓了她一下,这会儿这满眼的黑色壁纸更是让她浑身发冷。她抱着膀子哆嗦着问“怎么周驭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啊,太瘆人了吧。”她话音落,温笙和徐川同时转头看向她。方妍着实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她催促着“我看周驭应该没回来过这儿,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徐川转头看温笙,温笙问他“你知道他租的公寓在哪吗”周驭的公寓就在温笙家不远的商业区。这片商业区是老城区里最早建的高楼,楼里部分设施已经有些老化了,乘电梯上去的时候,轿厢里嗤嗤拉拉的响,像是生锈的铁链互相摩擦出的动静,怪刺耳的。方妍挽紧温笙的胳膊,胆小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bg,我感觉咱们像是在拍鬼片。”温笙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徐川回眸的时候,正好和温笙的眼神对上。他像是被吓了一下,迅速挪开了视线。温笙眼中闪过疑惑,没动声色。周驭的房间在31楼最角落的一间。他的房门正对着消防通道,通道顶头有一个露台,外面装了防护栏,窗户也只能推开一半。三人一站过去,便能感觉到窗外的夜风呼呼地吹过来。今夜月朗星稀,夜色尚算明亮,走廊里的声控灯好像快坏了,偶尔闪烁着,使得整个氛围和方妍说的鬼片无甚区别。方妍从1918那个房间开始,心里对周驭的某些粉色幻想就都被打破,变成一片片碎玻璃渣,她碰也不敢碰,看也不敢看。她实在没想到周驭的生活环境竟然这样诡异。她没学过什么心理学,但她知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难怪每次看见周驭,除了他那张帅到过分的脸蛋令她觉得舒适之外,他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颓丧感,却着实很难让人和他亲近起来。公寓的大门是密码锁,徐川知道密码。他在门上按了两下,门锁没亮。“可能是没电了。”他回头对温笙说。温笙问“那有钥匙吗”徐川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把备份钥匙来着,但是我不知道在哪。”进不了门,徐川试着按门铃、敲门,屋里没有反应。方妍端详了一下那门锁,从包里掏出充电宝来,“要不我们给门锁充个电试试”十分钟后,三个人终于进了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徐川在墙上摸了半天开关,灯一直不亮。“可能是电卡没钱了。”徐川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我明天去给他充点电。”亮眼的灯光在屋内晃过一圈,被照亮的景象和在1918的房间里差不太多。空旷的客厅,极简的家具。入目灰色的墙壁,一样压抑非常。周驭似乎也没回来过这里。沙发上有一张购物小票,时间显示的是上个月三号。徐川眉头比来时皱得更紧些,“这里也不在。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温笙点点头。“好。”这会儿已经凌晨三点了,路上行人稀少,路边店面大多都关了,还亮着灯的只有零散几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们一路从临县奔波回来,晚饭也没吃,这会儿都有些饿了。徐川开着车找了家还开着门的便利店,他把车停在路边,到店里买了几瓶冷饮和咖啡,还有若干吃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车上只有方妍一个人。“温笙呢”徐川进来问。方妍有点困了,揉揉眼睛说“她说这附近有个什么公园,她过去找一找。”“公园”徐川把冷饮递给她,视线一直没离开后视镜,“什么公园驭哥像是会去公园的人吗”“我也不知道。”方妍喝了口咖啡,一下子凉意上头,她皱着眉道“我说陪她一起去,笙笙也不让。她让我们就在车里等她,说一会儿就能回来。”凌晨的街心公园比白天时少了热闹,多了阴森。正门关着,温笙凭着记忆找到那扇隐在矮墙下的小铁门,铁门后仍是那条诡秘的小树林。她看着铁门下角熟悉的断裂的痕迹,眼神微闪。顿了一会,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树林里堆放着一些建筑废料,脚下的路有碎石积攒,不太好走。这回倒是没见着那些碍事的建材,泥土踩上去也平稳了许多。温笙一路小心向前,脚步很慢,手电的光亮在林子里梭巡着,像在找什么。这树林不大,或许是因为之前来的时候太陌生,所以感觉走了很久,这次凭着记忆,竟是不一会儿便走出了树林。林子出去就是公园的游船处,不大的人工湖安安静静的,淡淡的月色在湖面粼粼闪光。上次周驭带着她,从这里七弯八绕就到了游乐设施的区域。那时候有他在身边,身边这些张牙舞爪的机械看起来并不像现在这般阴森冷漠。而此时温笙只有一个人。入了秋的夜风撩起她的裙摆,抚过她裸露的手臂,阴凉的感觉仍让她有些心悸。在这样的深夜,所有一切似乎都归入了黑暗。美好的,丑陋的,它们都藏在漆黑的夜色之下,不露行踪,不闻声息。周驭大约也不在这里。温笙大致转了一圈,手电的光缓缓垂下,碎花的裙摆让透出来的光线变得沉沉闷闷的。心下有些失落,来源于找不到周驭,也因为想起了周驭。她想到他带她来这时对她露出的笑眼,也想到昨夜他看天空时了无生气的黑眸。他那样一个人啊,出现的时候惊天动地,离开的时候却是这样悄无声息。今天沈斯说的那些事,那些话,已经让温笙开始迷茫。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帮上什么忙,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温笙想,自己可能只是想确定一下他的安全,确定他没有被那些来自过去的黑暗所吞没。她想让他过得自在些,想让他变得明亮些,想让他的颓丧变得稍微积极些。可周驭说得对。她以为她是谁呢如果他真的不想被周家找到,那她又凭什么能够找到他呢是她太自不量力了。温笙眼里的失落和黯淡的手电光芒一样,分明都有被遮掩,却又都不能被遮掩。已经出来好久了,方妍他们还在车里等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温笙整理好了心情,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蓦地传到耳边。温笙警惕转头。她举着手机打量,先前不曾注意,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竟是摩天轮前的草坪。未曾启动的摩天轮没有亮灯,也不动,安静矗立的轮廓像是一头巨大的钢铁怪兽。而刚才那声轻响,便来自这个怪兽。莫名的,当温笙的视线触及摩天轮上某一个轿厢的时候,她的心口倏地一紧。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麻痹感从脚底窜起,一直延伸到十指指尖。她下意识关掉了手电,小心翼翼地靠近,只凭借手机屏幕上微弱的荧光照向她视线定格的那个方向。一直到围栏挡住她的去路,温笙收拢手臂,将手机举到和视线平齐的位置,她踮起脚,睁大了眼睛,努力辨认着视线所及的那个方位是不是有她想看到的那道身影。“周”温笙刚刚张了张嘴,一道强光忽然晃了过来“谁是谁在那里你给我站住你别动”温笙一直没动。当手电筒的光线穿过了轿厢的窗户,她看见了一道佝偻的剪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她放下手机,忽而有潮热的液体从眼角滚落。她对着那处喊“周驭,你快出来,我害怕。”公园管理处办公室。明亮的白炽灯下,温笙垂头坐在长椅上,浅花色的吊带下,她两条手臂纤细,双腿拘谨地靠在一起,皮肤冷白的颜色像上好的雪缎。周驭这时候回头看她,她也恰好抬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温笙眼角还有些未褪去的赤红。周驭黑眸微动,片刻,又转回头去。他对面,陌生的管理员一脸严肃。他不认得周驭,更不认得温笙。对于他们夜闯公园的行为,这位铁面无私的管理员已经整整教育了他们半个小时。周驭听了半个小时训,这会儿早已经没了耐性。“你们这两个人,真是没组织没纪律,要都像你们这样夜闯公园,那我们还设门禁做什么尤其是你一个女孩子,这都几点了,你不好好在家睡觉,跑出来鬼混什么,你”“够了。”管理员指着温笙喋喋不休,忽被周驭冷声打断。他诧异抬头,怒气更上一层“我说你还有理了是吧,你敢”周驭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是媚态惑人,不笑的时候却是凉薄至极,等闲人不敢轻易直视。更别提他这会儿听见有人教育温笙,眼里的寒霜更重。那管理员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犯了错还用这么理直气壮又冷得要死的眼神看他,后脖子忽然一阵发凉,腰杆子瞬间不能保持笔直了。“说完了么。”周驭转身,“说完了,那再见了。”他到长椅边将温笙拉起来。他动作看起来很粗鲁,但温笙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周驭低声说“走吧。”温笙点头“嗯。”他们从管理处出来,已经四点了。快要天亮之前,天色会比之前更加暗沉些。周驭好像在生气,他一个人走在前面,温笙落在后面。她想追上他,但手机一直震动。方妍他们半天不见她回去,肯定着急了。温笙只得慢下来先给方妍报个平安。她挂了电话,在微信上给方妍发信息。找到他了,你们先回去回去两个字还停在输入框内,温笙脚下不知踩了个什么东西,崴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手机屏幕从眼前落下,整个人向右前方的地面栽了过去。下意识地想用手撑住自己,伸手出去,触碰到的却是某个人温热的身体。眼睛适应了手机上的光亮,重新适应黑暗还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温笙错愕地看着周驭隐含着暗沉怒意的黑眸逐渐在眼前清晰,她心口一跳。她整个人都被周驭拥入了怀里。周驭低沉的嗓音不似往日轻佻热络,他凉凉的语调让温笙心里莫名像被谁揪了一下,又酸又涩。“千里迢迢跑回来找我,现在又急着投怀送抱,温笙,你就这么爱我”他这句明显带着讥讽的问句让温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她看见幽暗的光在周驭眼中沉浮,开口的时候,嗓子里的哽咽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周驭,我”周驭不是故意想要伤她,看见她眼角的红痕,听见她此时的哽咽,心底尖锐的刺痛是格外陌生的感觉。在意识到自己想要将她抱紧之前,身体就先这样做了。温笙唇上沾着些泪,凉凉的,微微发涩。混着周驭嘴里的烟草,滋味并不算好。和昨晚那般剧烈的撕咬一样,他此时的动作仍然沉重,甚至粗鲁。但他没再让温笙觉得疼。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温笙的牙关,长舌灵活有力地在温笙口腔里进行着侵略。温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得软绵,膝盖也好像支撑不住她的重量,两条腿软软地往下坠。感觉到自己快要摔下去了,温笙不得不抓住周驭的衣角,环住他的腰身。周驭横在她腰后的手臂也愈发收紧,两个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得好像一个整体。一直到温笙忘了呼吸这回事情,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找不到出路,她听见周驭在耳边说。“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找到我。”温笙带周驭回了家,温奶奶不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周驭从刚才开始就没让温笙离开过他怀里。刚一进门,他就将温笙抵在了门板上。大门被两个人身体的重量一压,和门框碰撞发出了一声巨响。温笙在周驭怀里哆嗦一下,她明显被惊醒了神智,唔唔挣扎着想让周驭放开她。但周驭不放。两个人一路缠吻着从玄关到客厅,温笙干脆是被周驭抱着走的。她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太多奇妙又陌生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被门响惊醒的意识不多久就又被掠夺。直到周驭压着她摔进枕头,枕巾上熟悉的味道才终于再次将她从迷失边缘拉回。她猛地睁开眼睛,想要推拒,但眼前周驭脸上的表情太过沉醉,甚至让她的清醒再一次动摇。他闭着双眼,眉眼之间满是沉浸其中的投入与专注。漆黑的额发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阴影在他眼角处被拉长,周驭眼睫轻颤之间,尽是无尽性感的欲望。温笙今天穿的吊带实在方便他为所欲为,逐渐升温的吻从下巴一直到锁骨。他在她颈窝里细细地啃噬,湿润的疼痛和麻痒一起,让温笙分不清自己的手到底是在推开他,还是在抱紧他。终于有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温笙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话一开口,却又支离破碎得不成句子。“周、周驭别”周驭想要的不止这些,他们都清楚。一旦到了下一步,温笙就会如搁浅的金鱼,不能拒绝,她的所有挣扎都将是带着桃色的助兴剂。但还不能到这样的地步。温笙确定自己是喜欢周驭的。喜欢他看似轻佻的试探;喜欢他润物无声的温柔;喜欢他蛮不讲理的霸道。或许还喜欢更多,但温笙已经无法再思考了。可是周驭,现在还不能她不知道要怎么叫停,身体根本就是已经融化在他的吻里。温笙努力地抱着自己的手臂,那是她最后的防御。欢愉与理智在脑海中拉扯,接受和拒绝两个声音在耳边争吵,温笙难受得想要吐了。而就在此时,周驭已经来到了那片代表胜利的高地。在即将插上属于他的旗帜时,周驭却突然停住了。没了那些进攻与缠绵,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还漂浮着暧昧的气息。温笙感觉到身上的人停顿了两秒,而后猛然压下。周驭倒在温笙枕边上,一半的身体还压着她。温笙不知道自己在哭,她只感觉到周驭的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指腹上的粗糙像在给她挠痒。周驭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他好似耗尽了力气一般,脑袋十分缓慢地凑近温笙,微凉的唇瓣在温笙脸上吻了吻。他摸着她的脸,一字字说。“笙笙别怕。”“我不会伤你。”作者有话要说能找到小周的人只有笙笙,他活得太颓,太暗,只有温笙身上的光亮才能把他照亮我发誓最后一段不是在开车,恳请审核大人高抬贵手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