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声响起的时候,林多余猛地抬起头。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警方把他安置在客房的正中央,双手反剪,被拷在椅背上,而他本人则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下有着清晰的青紫色阴影,像是一头走投无路又想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但无论卖相多么凶猛,都是困兽罢了。
在看清来人之后,林多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尚算英俊的面容被扭动的肌肉所破坏,显现出一种疯狂又盲目的丑态。
“他们竟然敢让你进来?就不怕咱俩串通一气?”
来人随手从一边搬了个椅子,坐到了他面前。
“你想好怎么回去交代了吗?”林多余的话语里有化不开的恶意,“林放死了以后,没有我,你们又能捞到什么?”
“哦,还有舅舅借我的那些本金,因为你的一句话,全部都打了水漂,也不知道这些亏空,到底要从哪里弥补?”
“那不是借你的本金。”何清琉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是饵料。”
“哈?”林多余讥笑道,“你是想逗笑我吗?”
然而当他发现对面的青年无动于衷时,嘴角也慢慢落回了远处,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不祥的预感。
“想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何清琉继续说道,“想要一个人费尽心机的去扮演另一个人,总要给他吊一个足够大的胡萝卜,为此,损失一点点草料也值得,不是吗?”
“你……”林多余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恐慌。
见状,何清琉站起身,一只脚踩上椅子沿,上半身下俯,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大变的男人,“你不会以为,我们真信了你的鬼话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多余避开了青年的目光。
“你很聪明,表哥。”何清琉说道,“你母亲死于难产,娘家早就没人了,而你又在林家近乎透明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为自己换个更值钱的身世,堪称一本万利的买卖。”
在林多余的记忆里,从十五岁至今,何清琉从没正眼看过他,此时的一声“表哥”就像是一根刚针,扎的他头破血流。
“可、可是设计图……”他舌头打了个绊,身体用力扭动起来,似乎是想从衣兜里掏什么东西出来,“我有设计图啊!”
“那个啊,”何清琉笑了,“是假的。”
“……什么?”
“那张图是我爸买通了林家佣人,偷偷放进林放书房的。”何清琉说道,“本来只是想用它来诈一下林放,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
他说的每一个字林多余都能听懂,可当它们连在一处,就令他脑子“嗡”的一下化为了空白。
……借刀杀人。
在轰鸣的世界里,唯有这四个字格外清晰。
为什么何家从来不担心他失手?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那把用完即丢的刀。
“何……清琉……”男人口齿不清的说道,身体疯狂前倾,甚至带动了身下的座椅,“何……清琉!”
“砰!”
随着青年收回踩住座椅的脚,整张椅子顿时失去了重心,连椅带人摔到了地上。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手铐得禁锢,只能眼看着何清琉越走越远,直至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把林多余含混不清的咒骂隔绝在了门后,青年拿出打到静音上的手机,就见屏幕上接连不断地闪过信息提示,“林珅”两个字就像是跃动的音符般跳来跳去。就在他调出对话框时,一个略带犹豫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你是?”
何清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在四五米外,陆姬琦扶着墙站在拐角处,一脸惊疑的看向自己。
与往常趾高气昂的贵妇做派不同,此时的路姬琦面色格外苍白,与林妄言等人不同,这位林家当家主母是被直截了当囚禁在了卧室里。为了避免她跑出来坏事,林多余甚至不让人送饭,直把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给饿的面黄肌痩。
说来滑稽,虽然何清琉与林珅的婚事是由陆姬琦一手促成,但二人其实从未正了八经的见过面,就算身处同一场宴会,也只会擦肩而过。是以,当陆姬琦意识到对面是谁时,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
收回手机,何清琉抬步走了过去。
青年每靠近一步,陆姬琦的脸色便会白上一分,直到何清琉在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女人的面容已经苍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