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恩禾终于找机会解掉手上的绳索,此时却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周围的大火不断曼延,涌起灼热逼人的热浪似要吞没所有的一切,旁边的杂物顷刻间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滚滚浓烟,恩禾甚至睁不开眼睛,冰冷潮湿的衣物粘粘在身体上,冷热交替。
苏苑桐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身后是喷涌而起的火舌,她不避不躲,似乎早就做好了跟恩禾一同葬身于此的准备。
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袭来,恩禾头晕脑胀,两腿酸软,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她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大门的方向走,脚下似有千斤重。
强烈的火势已经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恩禾的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在绝望中浮沉。
下一秒,远处的大铁门猛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像是被重物撞击,丈余长的火海中忽然冲出一辆黑色轿车,卷席着滚滚热浪,直直朝火势最猛的地方冲过去。
恩禾昏迷前,模糊的视线中,那辆黑色轿车上迅速冲下来一个人。
那抹身影快得像阵风,无视周遭坠落的星火,不顾一切地穿过重重热浪奔向她。
是齐星远吗?
他真的找到她了。
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就在女孩双眸闭合倒地的那一刻,宋越川朝恩禾飞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将人稳稳接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拥进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恩禾!”
喊出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宋越川的声音都紧张地变了调,他双眼猩红,苍白的唇瓣都在哆嗦。
怀里的女孩如同沉睡般紧闭着双眼,白皙的脸颊满是脏兮兮的尘土,宋越川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恩禾包裹得严严实实,随即将人当横抱起朝撞开的出口飞奔过去。
意识迷蒙间,恩禾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人抱在怀里,耳边甚至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断加速,每一声都砸在她心口上。
刺目灼热的火光在眼前匆匆掠过,温热潮湿的液体滴落在她脸颊,带着淡淡的血腥,刺激着感官。
有一道熟悉却慌乱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恩禾,你坚持住,我们现
在就去医院。
恩禾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疼的。
那人紧紧地抱着她,喉间溢出的声音都在哽咽发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不安。
周围火光四溅,不断有燃着的重物坠地的声音,空气中到处都是物件被烧焦的味道。
恩禾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但潜意识里已经感觉到,有人替她挡住了所有的伤害,一步步将她带出火海。
迷糊中,恩禾喊了一声:“...齐星远...”
是你吗?
得到的只有男人沉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那双抱得她越来越紧的臂膀。
......
像是陷入一场可怕的噩梦,周围都是丈余高的火海,让她无处可逃,而身后苏苑桐还在步步紧逼,不断叫嚣着,要与她同归于尽。
恩禾惊醒时,浑身全是冷汗,睁开眼的那一刻眼前白茫茫一片,周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味道太熟悉,恩禾下意识动了动胳膊,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
恩禾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咙里像是含了一把沙子,发出声音都困难。
王慕宁一直守在病床边,见恩禾慢慢睁开了眼睛,王慕宁激动地直接坐起身,“恩禾!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眶,越说越难受,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度。
接到警察的电话通知,得知恩禾被绑架,又被救出来,王慕宁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整个人跟做梦似的。
恩禾被送进医院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王慕宁不放心,所以一直守在旁边。
“恩禾,你真的吓死我了!苏苑桐简直是个疯子!”
一想到那人不仅绑架还纵火,要不是警察及时赶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恩禾的意识慢慢恢复,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痛,右手臂打了石膏,整个人像被人揍了一样。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喉咙沙哑得不像话,一开口便问:“宁宁,我昨天...是怎么出来的?”
王慕宁眨巴眼,眸光闪烁,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恩禾,低声询问:“恩禾,你对昨天的事还有印象吗?”
昨晚的一切宛如一场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记忆有些混乱,恩禾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脑海中的画面模糊不清。
在她昏迷的时候
,依稀记得好像有一辆车冲进来,接着她被人从地上抱起来。
之后的记忆就跟喝醉酒断片似的,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
恩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肩膀泄气地一塌,只隐约记起来,有人将她从火海中抱出来。
恩禾抬眸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认真,问:“警察是怎么找到我的?”
王慕宁“啊”了一声,不假思索道:“你去剧组探班,你人不见以后齐星远就报警了。”
“之后剧组收工的时候有人就看到库房着火。”
恩禾静静听着,看向她:“所以救我的人是齐星远?”
女孩靠着身后的枕头,精致清丽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疲态,漆黑剔透的眼眸平静认真。
王慕宁摸了摸鼻子,摇摇头。
见好友否认,恩禾的神情微怔,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脑子里迅速冒出一个人,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是谁?”
恩禾嘴唇微动,声音也低下去,心里慢慢有了猜测。
如果不是齐星远,会不会是那个人?
面对恩禾的追问,王慕宁抓了抓头发,板着脸严肃认真道:“别猜了,是警察救你出来的。”
闻言,恩禾抬眸,卷而密的长睫轻轻扇动,遮住眸光,有些怀疑地反问:“你确定?”
病床上的女孩眉心微蹙,似乎还在纠结。
王慕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而后起身,细心地帮恩禾盖好被子,随即终止了这个话题,语气温和道:“恩禾,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先不要想这些了。”
“昨天你被送到医院以后浑身都湿透了,而且右手骨折,医生说你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好好休养才行。”
王慕宁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恩禾没再多问,低垂着脑袋,看不见表情:“齐星远呢?”
王慕宁:“他从昨晚守到现在,刚刚接到一通电话,有急事就先离开了。”
齐星远一整宿都没合眼,经纪人打了十几通电话才离开。
恩禾摸出手机,本来想打电话给他,最后还是停住了。
昨天那场意外,警察和消防队几乎同时抵达了现场。
苏苑桐本就抱着求死的心态,要跟恩禾同归于尽,却没想到警察会那么早赶到,并且将她当场逮捕。
她的伤势很
严重,目前也在医院,想必之后难逃牢狱之灾。
从恩禾的病房出来,王慕宁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看到短信内容后,王慕宁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回复:“放心,她已经醒过来了,我什么也没说。”
几分钟后,收件箱里多了一条新消息,显示两个字:谢谢。
看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王慕宁为难地抿了抿唇,之前还希望恩禾能多虐虐狗男人,毕竟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当一个男人认真悔过,并且愿意为你豁出性命的时候,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机会,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王慕宁并不是当事人,如今也不清楚恩禾心里的想法,不过无论好友的选择是什么,王慕宁都会无条件
支持她。
恩禾醒来没多久,病房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维民。
父女俩多年未见,如今重逢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景。
王慕宁搀扶着恩禾下床,本来想扶着她走动一下,听到敲门声时,两人谁也没留意,直到苏维民直接推开病房的门进来。
面前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眼底布着一层淤青,不再如记忆中那般光鲜亮丽,身上穿的衣服从规整的西服变成厚重的棉袄,落满尘土和污垢。
苏维民的头发有点长,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恩禾跟王慕宁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都有些懵。
几秒后,恩禾才缓慢地认出这人是苏维民。
恩禾镇定自若望向苏维民,眼神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粉唇轻掀,低低的声线无波无澜:“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早就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今形同陌路,苏维民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恩禾不得不佩服。
苏维民的目光扫过恩禾打了石膏的手臂,眼底的关切一闪而归,丝毫没有忘记周卓芸交代给他的事情。
苏维民扯着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此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局促尴尬:“恩禾,爸爸今天来这,其实有事求你。”
眼前的中年男子自称是恩禾的爸爸,王慕宁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下意识挡在恩禾面前。
凡是跟苏苑桐那个疯子有关系的人,都非常危险。
苏维民唯唯诺诺的开口,恩禾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的目光落在苏维民身上,一片沉寂漠然,细长的眼尾上翘,像是在笑,“如果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女儿的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面前的女孩一猜即中,苏维民也没再绕那些圈子,于是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姿态,语气无比卑微:“恩禾,我知道桐桐这次做的事情很过分,但......”
话说到一半,苏维民顿了顿,似乎自己都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
恩禾歪着脑袋,懒散地倚靠着窗台,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去,笑着看他,“但什么?”
苏维民虚握着拳头,虽然知道希望渺小,可还是想试一试,于是苦口婆心道:“但她是你妹妹,这些年在娱乐圈不容易,她也是一时失去理智,才会对你做出这些事。”
“桐桐现在肯定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她,写一份谅解书?”
毕竟也没对恩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苏苑桐的伤势却很严重,如今还在重症监护室。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王慕宁听得一愣一愣,眼睛也睁圆,只想抄起桌上的花瓶朝这人脑袋砸过去。
这种人渣算哪门子的父亲?
明明两个人都是他的女儿,反差怎么就这么大???
恩禾静静伫立在原地,沉默无声地盯着苏维民,听他一本正经地劝诫,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她唇角稍扬,勾着抹讽刺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就是她的父亲。
在苏苑桐谋杀她未遂之后,还恳求体谅。
希望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苑桐在娱乐圈这几年不容易,难道她一个人去B市漂泊的这几年就容易是吗?
恩禾若无其事地笑笑,唇瓣没什么血色,她望着苏维民,一字一语慢慢开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绝不会谅解。”
闻言,苏维民脸色骤变,唇角牵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恩禾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你放心,她的后半辈子都会在牢里度过。”
女孩的眼里再没有一丝温度,苏维民愣了一瞬,急忙道:“恩禾,难道你都不顾念一丁点亲情吗?那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