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佳期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你说。”
“就是这个”
郑薇绮得了应允,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手中的储物袋金光一闪,地面上便赫然出现一个水车模样的巨大器具。
中间还有个横亘上下的木板,像是处刑架。
“我的制造原理借用了水车和风车,具体是这样的。”
她口若悬河,讲得两眼发亮“只要把你绑在圆轮中间,然后让另一个人推着它不断往前走,它就能一边转,一边带着你往前是不是省力又省心”
孟佳期呵呵。
你这不是代步工具,而是自动处刑工具呢。
正常人被绑在上面转个没几圈就直接死翘翘了好吗在他们妖界,有种严刑逼供的道具就和这玩意一模一样好吗
那四个字她已经说倦了。可是
你这人就是有病吧
她本来以为终于碰上个正常人,但你怎么比另外三个人还会折腾啊大姐难道你们玄虚派排辈分,是按照有病程度来的吗
郑薇绮满眼小星星,无比期待地看着她。
孟佳期知道,这是让她上前用一用的意思。
她已经能想象出一段时间之后的景象了。
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像砧板上的肉被绑在木架上,随着水车的转动,呕吐物在空气里绽放成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贺知洲看得吭哧吭哧笑出驴叫,宁宁实在不忍心,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师姐,我与贺师兄之前在城中游历,发现一封由迦兰城古文字写成的书信。恐怕城中的妖族为数众多,还都与古城有一定联系,说不定是百年前的迦兰遗民。”
郑薇绮这才从她狂热的推销里缓过神来,念念不舍地轻咳一声“是吗如果真是迦兰遗民,那他们盗取百姓魂魄的用意何在莫非是为了那传闻中的少城主么”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有了几分正派弟子的气质“为了那独独一个人,就让无数百姓生不如死,实在可恨。”
“盗取魂魄”
在极为短暂的沉默后,一道带着困惑的女音轻轻响起,像是在喃喃自语“不是只摄取了精元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视线便一同聚集在说话的孟佳期身上。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你们看我做什么”
孟佳期自知失言,涨红了脸磕磕巴巴“我听我爹爹说、他说城里的人都被夺了精元,不是什么魂魄精元被夺走是可以恢复的,哪里来的什么生不如死,你们简直血口喷人”
这语气,这神态。
跟护犊子似的。
宁宁把那句“你说的爹爹,是不是就是你自己”憋了回去,假装四处看风景。
所有人都在帮孟姑娘捂住马甲,哪成想她居然是辆自爆卡车,带着炸弹和火药就吭哧吭哧上了路,当场表演一局我杀我自己。
孟佳期被这群人折腾得脑袋一片浆糊,这会儿急得厉害,又看出他们脸上不对劲的神色,当即咬了咬牙,大声喊道“你们不信我我真的是一只好人”
一只,好人。
草,以前当狐狸的时候说顺口了。
自爆卡车砰砰砰地开,她本以为之前那句话是一切的结尾,没料到居然只是个开头。
孟佳期
宁宁
孟佳期“呵。”
孟佳期“我是不是暴露了”
宁宁看她神色不对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斟酌一会儿后出言安慰“孟姑娘,你也别太伤心,其实你演技还是挺好的,我们都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谁料对方状若痴呆地愣了愣,居然从嘴角勾起一个疯狂上扬的弧度,用快要破音的声线将她打断“伤心谁说我伤心了”
她说着嘿嘿哈哈笑起来,说不清笑声里究竟是癫狂的喜悦还是泫然泪下的心酸“噫,好,我暴露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娘终于暴露了”
普天同庆,敲锣打鼓,世上竟有如此天大的好事
她终于不用再虚与委蛇地待在这伙人身边啦去他的落难小白花,去他的卧底,以前她没得选,现在她只想当一个坏人哈哈哈哈哈
宁宁欲言又止,与身旁的大师姐交换一个眼色。
孟佳期浑身打冷颤,终于能毫无顾虑地说出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人”
“你”她猛地扭头看向宁宁,面目狰狞,“刚见面就拿人质开刀,说什么人质死了赶快投降,后来居然还让我一个弱女子充当肉盾,纯种人渣啊”
宁宁
“还有你”
孟佳期陡然一个转身,差点没呼吸上来,恶狠狠地瞪着郑薇绮“你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吗那玩意儿是人能做出来的东西我呸赶紧拿着它自杀吧白痴还有,什么叫妆品腌入味了,老娘那是体香”
郑薇绮
孟佳期怼得神清气爽,又看向另一边的贺知洲“还有你解剖结果显示死者死于解剖你那发育不良的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秦川的仇老娘一定会好好记在心上,就算变成鬼了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瞧吧”
贺知洲
她最后看向裴寂。
裴寂面色不改,甚至冷冷挑了眉,颇有几分嘲弄与挑衅意味地与她对视。
孟佳期内心呵呵,神情僵硬地直接略过他。
“孟姑娘,”宁宁试探性地向前一步,“你还好吗”
“什么孟姑娘”
孟佳期眉头一拧,用了宁死不屈的坚定语气“快,叫我十恶不赦的奸细”
宁宁不敢多加刺激这位脆弱的神经,只得迟疑着眨眨眼睛,顺了她的意思软着声音说“好、好。那个你这十恶不赦的奸细。”
啊。
孟佳期听得如沐春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籁之音。
这七个字是多么弥足珍贵,她的世界花也香了草也绿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被缝合了。
“别说话。让我们用心来感受。”
孟佳期闭上双眼,咧嘴咧到嘴角抽筋“我,孟佳期,就是十恶不赦的奸细。嘻嘻嘻。”
“救、救命啊。”
贺知洲听得头皮发麻,脚趾猛抠鞋底“孟姑娘她被咱们折腾疯了以她这副模样,分分钟就能演一场咒怨和山村老尸啊,伽椰子跟楚人美见了都要直呼内行。”
宁宁也有些担心,思索片刻后又靠近她一步,加大音量出声“孟姑娘,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孟佳期神情恍惚地扭过头,眼看着宁宁拿出储物袋,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
白花花的一团,带了点轻微的粉色,长长两条,像是兔子的耳朵。
等等。
兔子
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兔子从储物袋里窜出来,因为被宁宁抓着耳朵,只能四肢胡乱扑腾地晃来晃去。
一边扭,一边作揖状大喊大叫,粗壮的男声响彻街道“大哥大姐过年好兔兔在这里给各位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希望哥哥姐姐们让兔兔回家家,兔兔真的好怕怕”
兔子说到这儿,便瞪大眼睛陡然呆住,满脸不敢置信地与孟佳期遥遥相望。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两个十恶不赦的反派细作无语凝噎,眼底尽是沧桑。末了不约而同地一起出声,凄惨之程度,堪比两岸猿声啼不住。
“川儿啊”
“期子姐”
冷风瑟瑟,勾起女人的青丝如瀑,以及兔子乱蓬蓬的白毛。
一人一兔,相顾无言,只有眼泪像两行挂着的兰州拉面,哗啦啦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