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枝看着江榭的脸,他这双眼眶里似乎慢慢渗出痛苦的神情,下颌线条绷的非常紧迫,脖颈青筋明显。
她看见他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每一根手指头好像都用了激烈的力气。
江榭什么时候不是众星捧月,他身份尊贵,温和仁慈是人际交往不得不需要的伪装,但他发起脾气说话就很刻薄。
像当年她没皮没脸,像个疯婆子一样去跟踪他,发疯尖叫,又哭又闹,砸完包砸盘子,丑态毕露,场面惨烈,始作俑者交叠着腿懒洋洋靠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冷酷的让人心惊。
江榭那时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冷淡将她泼妇发疯的可怜样子录了下来。
从酒店里出来,一路沉默回到江家的别墅。
江榭上楼,洗澡换衣之前,边解衣领扣子,脸上是无比嘲弄的表情,他懒懒把手机丢到桌子上,“以后还想发疯就拿出来看看。”
一定程度上。
江榭也是一个说话会让人很不舒服的人。
所以宋连枝现在从他嘴里听见,讥讽傅越私生子身份的话,真的不意外。
宋连枝红唇微勾,笑着点点头,“是啊,他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高中那场初恋味道青涩。
清纯的他们试探的品尝了些**的味道。
甜腻腻的。
亲吻拥抱,或是小心翼翼躲起来拥吻。
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双手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风过的味道都是糖。
少年毫无怨言帮她写作业,一次又一次替她把名字从风纪本上除去,放纵她在课上吃零食打瞌睡。
她心血来潮去篮球场上,默默替他在心中加油鼓劲的时候,那时至少也是真心喜欢他,也是真的快乐过。
年少时的感情,不浓烈,但都是彼此的真心。
她的初恋,是淡淡的栀子花味,甜蜜,也没什么遗憾。
从相恋到分开,都没有受到过伤害,是圆满的,老了以后甚至可以拿出来追忆。
不像后面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堪回首。
正如江榭说的那样,嘴脸非常的不好看。
江榭的朋友感受到了一阵冷意,打脸声太响。
一般豪门联姻为了利益都不会离婚。
江榭这桩婚姻,无论谁看,都是宋连枝占了便宜。
离婚了,该后悔不舍得也应该是她。
江榭从不受制于人,失控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现在这幅样子,也够让人惊诧。
堵着前妻不让走,不是他的做派。
做到这种地步,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江榭才是舍不得离婚的那个人。
几位多年好友,越想越觉得是,谁让江榭醉的不省人事的几次,嘴里喊的都是宋连枝的名字。
宋连枝望向江榭的眼睛,他的眼眸生的非常漂亮,眼睑向下,眼珠漆黑有神,无情的双眸渗透鲜红血丝。
她曾经爱极了这双眼睛,笑起来十成温柔。
“江总,这儿人多,你可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笑柄。”
江榭想挽留,用的方法太笨拙。
宋连枝的话都没让他冷静下来,笑话是吗?谁爱看谁就去看吧。
宋连枝牵着傅越的手:“我们走吧。”
玻璃门开了又关,女人那声懊恼的抱怨一字不落进了江榭的耳朵里。
她说的是:“真倒霉,遇上他。”
江榭牵动嘴角,双手张开又握紧,尽管面色不改,眼尾已经渗出他自己看不见的润意。
原来他并非心若磐石。
也是会被几个字伤的透不过气。
江榭没有食欲,桌上的菜品一口未动,提前离席,回了公司。
助理以为他今天下午不会回公司,俏俏把女朋友带进了公司,准备一起下班。
“晚上去逛个超市,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小排,明天我不忙的话,就去你的公司接你好不好?”
“好。”
小情侣,甜得发齁。
总裁忽然光临,令他们措手不及。
助理瑟瑟发抖,还好顶头上司没说什么。
江榭把自己摔进休息椅上,轻合双眸,闭目养神,过了几秒,烦躁睁开双眼,头疼的眼前发黑。
当年不接或是转接的宋连枝电话的是他,在宋连枝满心欢喜要为他学习下厨做饭时泼凉水的也是他。
他自己都还记得当时说了什么,他说:“家里有阿姨,不用麻烦你。”
江榭想着这些事,都不太笑得出来,没人毁了他的婚姻,是他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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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傅越的车,他没有急着发动,修长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不徐不疾问:“江榭还是经常来烦你吗?”
宋连枝摘下口罩,脸蛋闷得微红,她帮自己系好安全带,“不算频繁。”
最近比较烦。
乐此不彼给她打电话。
像有那么点破镜重圆的意思。
傅越看着她的侧脸,白皙的皮肤,眼珠黑白分明,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
但他感觉得到她不高兴。
傅越默默握紧方向盘,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口:“那几年,他对你好不好?”
宋连枝结婚的消息传来,他刚回到傅家,被排挤,被几位名正言顺的傅家子弟按着脑袋欺负,日子过得不算太好。
但他不觉得有什么。
听闻长辈在准备宋家和江家联姻的礼物时,脑袋疼的要炸开,脸色煞白站在客厅中间,听不进去任何的话,有人提醒,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人生窒息又绝望。
他那时,毫无反抗之力,也没有任何争取抢夺的机会。
只能一点点、咬着牙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