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说完,季澄也意识到这句话有点问题,见家长这个词好像不能用在江厌和自己之间。
江厌盯着屏幕上的季澄,季澄也盯着屏幕上的江厌,两人互相对视着,尴尬的气氛在空气里蔓延。
“我说。”季澄放下瓷白汤勺,勺子捧在碗壁上,发出一声脆响“咱两这关系,见见长辈不应该吗”
季澄是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话,但这话一出好像更加奇怪,季澄浑然不觉,江厌握着笔的手又紧了一份。
“应该的。”江厌面色不变,淡定道。
季澄在小姨家住了几天,挑了个周天下午,跑到江厌冬令营的地方去找他,冬令营的地方在南郊的一个大学里,这个大学在山脚下,去市区不是很方便,江厌来这里之后基本没有出去过。
一般人来这种学霸扎堆的地方可能还有点露怯,但季大少不是普通人,他不仅没有露怯,还跑到江厌上课的地方跟江厌一块听了一节课。
上课的时候,季澄碰到了好几个附中的老熟人,附中本来就是s省数一数二的学校,而且本身就有竞赛底子在,所以这次冬令营有好几个附中的。
季澄跟学霸一向不大熟,倒不是他认出了学霸,而是这几个学霸认出了他,无他,季澄当初在附中实在太有名,一是有钱,二是能打,三是附中鲜少有季澄这样完全不学习的。
得知季澄是来找江厌的,这些学霸更为惊奇,一开始知道江厌是阳城一中来的,他们都还有点瞧不上江厌,能来冬令营的都是省城名校的竞赛生,本来就有很深厚的竞赛底子在,至于其他学校的基本可以说是野路子,就算偶尔杀出一两匹黑马,也跟几大名校这些系统培训过的专业竞赛生比不了。
更何况是一种这样小县城的不知名中学。
但江厌这段时间的表现,这群天之骄子都看在眼里。
他总是能以最快,最刁钻的角度解出让人苦手的题。
冬令营所有人都知道,江厌不是一匹普通的黑马。
所以季澄这种混子能跟江厌这种学神成朋友,还专门跑来找他,确实挺让人意外。
学霸大多是不太喜欢季澄这种人的。
趁着季澄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挤到了江厌跟前,这男生叫丁建飞。
“你跟季澄很熟吗”丁建飞看了一眼季澄远去的方向。
丁建飞跟季澄以前是同班同学,他当时是班上的物理课代表。
“非常熟。”
江厌在非常二字上咬的很重,以至于丁建飞觉得这个回答有点奇怪,他看了一眼江厌,江厌带着眼镜,面无表情,正在计算一道竞赛原题。
“你最好离他远点。”丁建飞道。
江厌放下笔。
丁建飞又道“他有暴力倾向,我跟他以前是同班同学,他是因为打人被退学的你知道吗”
江厌转过头看了丁建飞一眼,丁建飞正好和江厌的视线对上,江厌平时为人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在解题的时候才技惊全场。
丁建飞跟江厌也不算太熟,但有次有道题不会,他问了江厌,江厌也没藏着掖着,给他讲了。
“知道。”
江厌声音冰凉,丁建飞无端觉出了几分寒意。
“啊,你知道知道还跟他”丁建飞一顿又道“他是不是没跟你说事情真相啊,他把他的两个室友给打了,打的特别狠,那两个都是我们班的尖子生,人都特别好,平时跟班上人关系也都特别好,会主动给同学讲题的,一个已经被保送复旦了,季澄你不知道吧在学校特别拽,根本不学习,人家两个人也没惹他,他就把人家给打了,没有一点原因。”
丁建飞又悄悄凑到江厌耳边“而且,他们是四人间,他还有一个室友自杀了,你说这之间”
丁建飞看向江厌,语重心长,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江厌,我们跟季澄不是一路人,他这样的人会带坏你的。”
丁建飞对江厌有种崇拜与轻视兼具的矛盾情绪。
崇拜是因为与江厌智商的鸿沟,无论如何也逾越不了,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有些差距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缩小,有些差距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人与人智商上的差距是最让人无力的,这让丁建飞不由自主的对江厌生出了崇拜,这种崇拜夹杂着羡慕与些许的不甘心。
而轻视是因为江厌小城市小学校的出身,能来参加集训的大多都是另辟蹊径,想通过竞赛这条路子拿到理想大学的敲门砖,能参加竞赛的人本来就是家长从小有意培养的,基本上家境都很优越,而江厌则是这一批学生里唯一的非省城人,丁建飞一直在注意着江厌,他留意到江厌虽然气质优越,但其实出手并不阔绰,甚至称得上简朴,这种发现让他产生了些许的优越感,似乎能从另一方面让他找到可以弥补自己与江厌差距的方式。
这让丁建飞和江厌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一点优越和同情。
这会不知怎么的,他反而从江厌眼里觉出了几分轻视。
丁建飞被江厌看的慌了一下,但他觉得江厌一定是被季澄蛊惑了,他又道“你以为他真的会跟你这样的人当朋友吗他不是一时兴起,就是另有所图,说不定,说不定是跟别人打赌才来接近你,季澄他,不是好东西。”
丁建飞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有几分道理,他眼神都兴奋了起来,觉得自己又抓到了季澄使坏,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季澄的一肚子坏水抖落出来,然后再在附中的圈子里大肆宣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