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
沾到长睫的泪收回,低着头,朝叶嘻嘻伸手。
男子的手漂亮极了。
玉似的,又细又长。她看得晃神,抬起自己的爪子瞧了瞧,漂亮是漂亮,但是软了些,平了些,没人家分明的指节有形状。
她伸手放在他掌心。
敖潜默默抬头,极轻地笑了,像一阵早春的风,带着股凉气,偏又光亮清新得叫人欢喜。
“宝宝,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叶嘻嘻坐到他身边,端来饭食,小刀削碎了肉,包在饭中,一口口送到男子嘴里。
末了,还要就着手头的帕子帮他擦嘴。
她小时候在天妃庙,下面还有几个小萝卜头。
她是姐姐姑姑们带大的,小萝卜头是她带大的。多年的孤儿生活,叶嘻嘻早已不是当初修罗海聪明狡猾又大小姐脾气的女子她现在没机会读书,认的字刚刚一箩筐。
除了抡起锤子干架,只学会了如何照顾人。
缝衣浆洗,砍柴做饭,无一不精。
“这肉糊挺烂,没了嚼头,你吃了不合胃口么”
她放下小刀,吹了吹面纱,豪气道,“那你想吃啥,只要不是龙须凤胆,我嘻嘻大王定满足你这个宝宝。”
敖潜顿了顿。
在她小小的手心写下,“饼”。
叶嘻嘻哈哈笑起来,笑出女子不该有的英雄气魄。
“这有何难,宝宝相公你且等着,嘻嘻这就去做。”
叶嘻嘻披上斗篷出去,没多时悄咪咪捂着斗篷进来。
小弟们山中猎了麂子,刚把腿肉剃下。
她要了一块,说是要生吃壮阳。
其实拿到手就偷偷加了姜蒜盐剁成馅,满满包到面皮里,一连煎了六七个,直直把煎饼摞成小山才罢休。
她把喷香的煎饼端他面前,表皮脆黄脆黄,依稀可看见里面多汁的肉馅。
男子喉头动了动。
伸手来拿,吃得极快,不怎么嚼。
叶嘻嘻坐在桌前,托腮叹气,“宝宝呀,没人跟你抢你真的是官家子弟吗怎煎饼都没见过”
吃得比刚进山饿了几天的乞丐娃娃还风卷残云。
嘤。
“幸好我有钱有粮,否则养不起你。”
她忧虑道。
敖潜一咯噔。
下
意识摊开手心,想要从无边无际的随身空间中给自家宝宝一座珍珠山,然而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魔镜没能封住他的记忆。
但是封住了他通天的本事和其他手段。
是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口不能言,脚不能行的残疾,吃喝拉撒都要仰仗叶嘻嘻。穷得一塌糊涂不说,连叫她的名字都做不到。
嘻嘻。
宝宝。
我的嘻宝宝
他吃着吃着眼睛又红了。
叶嘻嘻以为男子想家了,闷闷看他一会儿,起身走人。
他眼睁睁看她离开。
张开嘴,终究只发出“啊额”的可怜呜咽。
貂皮大王的两个儿子让叶嘻嘻打包送了回去。她还把自己成婚的消息做成帖子,广发各个山头。
各大山头的大王见了,转换思路,开始给她塞男妾。
什么风月楼十六岁的清倌,济世堂温文儒雅的郎中先生,就连各州府的文人才子都掳了好些过来。
下面的人在念酸诗。
一句比一句让人牙疼。
“一、二、三十哎,十后来怎么数来着”
她站在寨子高高的烽火台,瞧着下面花花草草,十个手指头数完了,拽过敖潜的手继续数。
“十一,十十”
小弟们憋笑。
抖得武器都拿不住。
敖潜眉间冷冷的,扫过下面的杂草,在她手心写下“四十八”。
“哎呀,竟然给俺送来四十八个美人,这是想让俺累死在床上啊”
她左一句俺,右一句俺,说得极响亮。
下面的男子听了,就很害怕。
叶嘻嘻凶名在外,一双锤子玩得极溜。
寻常男子使尽全力也抡不起一只。
现下这声“俺”更激起他们丰富的想象力这该是何等的悍妇啊
男人们瑟瑟发抖。
她扣扣脸,站起身大喊,“对不住了,小哥哥们,我家相公十分了得,常让俺腰酸背痛脚底板抽筋,实在没能力享用你们,你们散了吧。”
早料到她会推脱。
下方押送男妾的土匪们“呸”了一声,嚷嚷,“来者是客,嘻嘻大王怎不请我等进去喝碗茶,吃口肉”
叶嘻嘻扣扣脸,扣完又扣脖子。
扣来扣去,莫得办法这是大王们千里快递来
的鸿门宴,她想吃也得吃,不想吃也得吃。
女孩揩下鼻梁,阴恻恻道,“放下武器才能入内,否则我家没你们的饭。”
土匪们扔了武器。
带着各自寻来的男妾排队,等待从小门入内。
一直坐在推椅,握着叶嘻嘻手的正房压寨相公忽然站起,跌跌撞撞,眼疾手快砍断了抵御入侵的陷阱绳索
下方土匪刚扔了盾牌。
上方就滚下石头,落下箭雨。
众人来不及骂娘,全交代了。
土匪也好,男妾也罢。
死得粘在一起,难舍难分。
跟随叶嘻嘻的土匪头子们齐齐一怔。
目光呆滞看向压寨相公。
这男人吃起醋了怎比女人还疯
敖潜艰难扶着寨门围栏,黝黑的眼有些澄黄的光,凶戾一闪而过叶嘻嘻看得一激灵,到口的“反了你啊”变成“嘤我的天妃娘娘呀宝宝相公吃醋了”
可怕,可怕。
她嘻嘻大王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男人,上了山大王黑名单。
小弟们要抓敖潜点天灯,理由是天下土匪是一家,压寨相公也不能为所欲为。
她不让。
貂皮大王和其他大王得讯,带人围困寨子,还喊话说要放火烧山,逼他们交出罪魁祸首。
叶嘻嘻也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