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打断了尚澜的话,好些学生都往一个方向跑。
杨心拉住一个跑过的女生问:“白枢,怎么回事?”
“有……有人跳楼了。”女生也是高二a班的,此时已经吓得面色苍白,手脚一齐发抖,“好、好像是高三a班的程楚希学长。”
“你说什么?”杨心失声,差点哭了。“怎么可能是程学长?不可能!”
“我、我没敢看。”女生也快哭了,“地上都是血……”
跳楼自杀?何音一心两用,心念一转就把杨心跟女生往尚澜身边推。“尚小姐,我去那边看看,她们俩吓坏了,麻烦你安慰安慰,守着他们,我很快回来。”
“阿音!”杨心不放心。
何音头也不回:“我去看看,你们俩别去,会做噩梦的。尚小姐,拜托你了!”
在她回来之前千万别离开。
事发地点在第三教师楼,跟校门口有一段距离,何音赶到的时候,外边已经围了不少学生。学校的保安拉起警戒线,劝说学生回教室去,等待警察过来处理。
远远地,只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和一具被白布遮盖的尸体。
何音的目光落在尸体上,不由得眯了一下。
来得迟了些,死者的魂魄已经不在附近了,何音无法断定魂魄是按照常规自动偏向地府了,还是变成鬼离开了。似乎有微弱的黑气在尸体上聚集,但还太微弱了,她不确定是真的有怨气,还是太阳太大了,她眼花。
“走了,都回去!”保安驱赶着学生们,“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
学生们议论纷纷着,忽然一个中年人从教研楼上冲下来,直扑向地上的尸体。
“不!程老师!”保安赶紧拦住他,“现场要等警察过来看看,你不能进去!万一有点什么事,学校说不清的!”
“不、不!”中年人哭吼着,“怎么会是楚希?不可能!他马上就要拿到麻省理工的录取通知书了,怎么会自杀?不可能!让我看看,我一定要看看!放开我!楚希是我的命啊!”
哭声凄厉至极,更何况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哭声。保安明显了解内情,脸上露出不忍心的神色,下意识地要松手。
“老师。”忽然间,清泠泠的声音响起。
周围的人一下子朝何音望去,何音怀里抱着黑猫,白衬衫格子裙给她穿着,像女巫服似的,有些瘆人。
“你的悲伤相信很多人都能理解,但是,我劝你不要破坏现场。万一这位学长留下些痕迹,却不小心被你破坏了,导致该受惩罚的人逍遥法外,怎么办?”
程老师登时一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何音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现在早读之前,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很简单就能想到,在学校自杀会引起学生恐慌吧?我听说这位学长是个非常善良优秀的人,总觉得他不是故意吓我们的。”
不是故意吓人的,那是因为什么?
何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话头就留着了,没有将话说满。
程老师擦掉眼中的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哪个班的?”
何音淡淡地说:“我是高二f班的何音。”
程老师的神色一动:“原来你就是何音?那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哦?还知道她的名号?何音没有回答,只说:“警察应该快来了。”
刚说完,警笛响起,警察就到了。
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路过时,瞥了何音一眼,目光中,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过。
这位警察小哥……何音暗自记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教室。
杨心和那女生正等在f班门口,尚澜也靠在栏杆上不停地用手机打字。
一见何音回来,杨心便围了上去:“阿音,怎么样?”
“是你说的那位程学长。”
杨心和女生一呆,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怎、怎么会?程学长那么温柔的人……”
温柔不一定幸运啊。何音叹了口气,摸了一把杨心的头:“别难过,人有勇气选择死亡,一定是因为活着比死更痛苦,死亡才能给他平静和快乐。结果已经形成,他已经做了选择,我们只能在难过之余,尊重他的选择。”
以及,想想他为什么做这个选择。
为什么,他会选择早课之前这个人最多的时候,在教师楼那里跳楼呢?
何音没将这个问题说出来,一抬头,便看到杨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何音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阿音,你……”
“很冷漠无情吗?”何音问。
“不。”反而是杨心身边的女生摇头,“你好理智,好成熟啊。”
“对啊。”杨心也说,“还有上次邱家的事,阿音,跟你比起来,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小屁孩一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们有父母保护疼爱,这个年纪,本来就该像个孩子,要那么成熟干什么?”何音握握杨心的手,温柔地安稳着。“别难过了,回去上课吧。”
“嗯……”杨心应了一句,垂着头。
何音看她还蔫蔫的,便从帆布包里取出个东西放在她手心:“好了,不难过,给你个好玩的东西。”
杨心登时眼睛一亮:“哇~阿音,你从哪弄来的?”
竟然是个草编的蚱蜢,这不是古装偶像剧里面才有的剧情吗?
“我家院子后边长了棵棕树,我看叶子绿油油的,就割了来玩。”
杨心欢喜地翻来覆去地看:“阿音,真的是你编的啊?你怎么这么厉害!”
“练练手而已。”何音没打算告诉她,她想找些东西追踪鬼怪和气息,刚好学了点法术,就想用草编蚱蜢充当个壳子。她揉揉杨心的发,转头对旁边的女生说:“今天没准备够,明天给你补一个,回去上课吧。”
女生惊喜得不敢相信:“我、我也有?”
“嗯。”何音点头。
女生大喜过望,美滋滋地看着杨心手里的草编蚱蜢,回去上课了。
程楚希自杀给她们带来的阴影,终于消退了。
何音目送她们离开,走到尚澜身边说:“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对不对?”
“对。但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你也是个未成年。”尚澜低头打着字,一篇稿子已经在她脑子里形成,马上她就要发出来。
何音没有阻止她,只看她头上慢慢地冒出一些金色的气息,将晦暗的病气吞了一点。
原来她以笔和文字作为武器,也在行善积德,所以病气始终不会要她的命吗?
这是好事,但她的丈夫……还有这篇稿子……
何音心中担忧,却没有明说,趁着尚澜没工夫理她,将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符咒丢进她的包里。
“尚小姐,谢谢你照顾她们,你还有事吧?”何音体贴地说,“你有事就回去吧。”
“嗯,你也别难过。”尚澜安慰了一句,拎着包走了。
何音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确定能感觉到那符咒的力量,才回到座位。
黑猫已经趴在她桌面了,头也不抬地问:“看开了?”
“嗯,看开了。”
何音翻出平板和笔记本,准备做上课的笔记:“并不是每个同学都会嘲笑我,看不起我,以前是我太封闭自己了。我想要朋友,自己也得表现出善意。再说了,这些都还是孩子,我跟她们计较什么。”
阿臻提醒:“你也还是个孩子。”
“抱歉,我不一样。”何音下巴微扬,骄傲地宣布:“我是自己的户主,我靠自己的收入作为主要经济来源,法律上承认我是个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公民。我去警局做笔录,不需要监护人在场,因为我就是自己的监护人。”
阿臻失笑,正要笑她,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挺重要的,何音赶紧拿了电容笔开始做笔记,等下课铃响了,她才发现,她的前桌空着。
那个花样美男呢?
那男生叫什么来着?噢,许承钧。
何音在育华高中上了快两个月的课,从来没见他缺课过,他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