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九月没几天，某一日枣花忽然听到一个消息，惊得她差点掉了手里拎着的热水壶。

夫人恩典郭妈妈回京荣养，定于九月十六启程。

枣花“”

前世郭氏身子不好，内院的事大多由郭妈妈和青黛料理。她病重濒死的时候，郭妈妈还是郭氏身边威风八面的管事妈妈呢。

这一世，到底是怎么了。

锅里的水烧开了，正在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枣花的脑袋里塞满了问号。

“姐姐，水开啦”

一声清脆的惊呼在耳边枣花响起，唤起枣花游走的思绪。

将烧开的热水灌进水壶里，刚才出声的小丫头歪着头看着枣花。

“姐姐，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这个小丫头叫小竹，刚满十岁，是内院厨房的粗使丫鬟，日常负责择菜洗菜之类的杂活。

这些日子枣花日日重复烧水灌水送水的活计，除了送水和睡觉外，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厨房。厨房里跟随郭氏来杭州府出身家生子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自觉高其他人一等，平日里极少和枣花搭话，偶尔能和枣花聊一聊的也就只有同样是卖身进府的小丫头们。

而这些小丫头们里枣花最喜欢小竹。小竹年纪小，心思简单又爱笑，每日头等大事就是吃饱喝足。

每每看到她，枣花都觉得好像烦心事都被风吹远了。

“没什么，”枣花笑了笑，“都说郭妈妈是夫人身边最信重的人，冷不丁听到郭妈妈要回京的消息，有点愣住了。”

小竹点点头，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说是郭妈妈最近身子不适，夫人体恤才打算派人送她回京荣养的。不过回京很好呀，不用干活每月还给月银，日子多舒服。”

枣花想起前世里人前人后被簇拥恭维讨好的郭妈妈，觉得小竹认为的好并不合郭妈妈的心意。

这回枣花猜对了。

自以为身子一好便要继续当差的郭妈妈，初初听到郭氏这般说的时候犹如当头一棒。

她才四十岁初头，哪需要什么荣养可任凭她在郭氏面前如何哭求也无法改变郭氏的决定。

九月十六这天，天还没亮，枣花将热水送到郭妈妈的屋里。

在郭妈妈身边服侍的小兰每次见到枣花都要冷嘲热讽几句，而这天她红肿着眼睛，低着头一句话没说就把水壶拎进去了。

枣花悄悄地抬眼望去。

屋里，郭妈妈早已穿戴齐整，神色间再无枣花头一次见的傲然，浑身上下充斥着冷寂的气息。

匆匆看了一眼，枣花没有过多停留便出来了。

枣花望着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叹了一声。

原先的郭妈妈多么体面多么威风啊可再威风体面，主子一句话就能让她从云端落到地上。

前世里郭妈妈没少为难她，枣花不喜郭妈妈的为人，但看到今日这番景象心底不免涌起一阵唏嘘。

郭妈妈走得悄无声息，内院的日子安稳如旧，仿佛郭氏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

不过枣花倒是发现，一向端庄稳重的青黛最近笑容越来越多了，似乎心情很好，而与之相反，这几天明桃安静极了。

午饭闲聊的时候，枣花提起了这个。

没想到小竹瞪大了眼睛，“姐姐不知道吗郭妈妈是明桃姐姐的表姨妈，郭妈妈一走，明桃姐姐心情肯定很低落啊。”

枣花“”

看到小竹满脸的诧异，枣花实在不好意思将不知道三个字说出口，只能干笑两声，将话题岔过去。

当天下午，枣花照常当差干活，但心情可比上午低落多了。

任谁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现自己前世活得糊涂又愚钝，心情能好就怪了。

枣花每日起早贪黑，当差得忙忙碌碌，还在琢磨如何能赶在冬天郭氏滑胎前，在青黛面前说上几句话。

她自知凑不到郭氏面前，也不想凑到郭氏面前，索性不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只一心想奔着青黛使劲。

青黛对郭氏忠心耿耿，只要稍微提醒一句，想必青黛立马就会放在心里。

却殊不知，隔三差五总有人将她的消息汇报给青黛。

午后，郭氏午睡的时间是青黛能享享清闲的时刻。

“这几日，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