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鬓边已有白发的枣花依然能清晰地回想起这一天。
许是脑筋不够聪明的缘故,枣花觉得自己的动作总是快于思考。
来不及细想,她纤细的胳膊紧紧地环住靖王的腰间,脑袋抵在他的胸口,一只腿半蹲另一只腿则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那只腿有着力点还好一些,半蹲的那只腿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开始发抖。
其实不止腿,没一会连两支手臂也跟着抖了起来。
可她扶住的可是靖王。
就算再怎么抖,枣花的手臂也不敢松。对于枣花来说,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幸亏靖王虽身材高大,但中毒之后瘦了好些。不然以枣花现在的身板,还真不一定能扶得住他。
枣花憋足一口气不敢松,生怕这口气松了身上硬挺着的劲也松了。
所以靖王不说话,她更不敢开口。
而对于靖王来说,这份相扶来得意外又突然,让久经风雨的他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刚开始,他的心底涌动着一股厌弃,一股对自己无力虚弱的身体的厌弃。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有一天落到让一个小丫头来扶的地步。
可等他看到枣花憋得通红甚至有点发紫的脸颊,感觉两只纤细的胳膊用力地勒在他的腰间,发现贴在他后背处的一只腿正在不自觉地颤抖的时候,正在他心底乱窜的厌弃莫名地拐了个弯。
虽然靖王对女色之事很淡,但也是懂得并且经过人事的成年男子。
在他的印象中,女人是柔软的娇媚的,亦或是像陈后那般满腹心计的。
他从未遇过像枣花这般又瘦又硬的女子,或称小丫头更合适。
靖王眨眨眼,目光深深地又打量枣花一次,然后在心里对于自己脑中冒出的四个字,再次赞同地默默颔首。
不错,就是又瘦又硬。
枣花进去奉茶,小竹就守在门外。
茶杯落地的时候,隔着厚厚的门帘,小竹听见些动静。
她将耳朵凑近一些,再听一听似乎又没动静了。
小竹咬着嘴唇皱了皱眉,难道刚才是她听错了
鉴于来喜事前叮嘱过很多次,恨不得将靖王喜静这四个字刻在她们的脑袋里,再加上之前遇见靖王一次,小竹必得受惊一次,久而久之小竹心里对靖王惧怕至极,在他面前恨不得当个隐形人才好。
所以,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翻箱倒柜好久终于找到幼时记这本书的来喜,终于回来了。
掀帘一进屋就看到小竹一副偷偷摸摸在那偷听的模样,因顾及靖王在内间,来喜不好出声呵斥,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忙上前回禀道。
“王爷,奴婢将幼时记取来了。”
来喜的一句话,打破了内间里同时僵着的两个人。
靖王跑偏的思绪终于回到正轨。
莫名地,靖王不想让来喜看到这一幕。
他轻咳一声,道,“等着。”
两个字。
来喜忙收回刚刚差点推开内间门的双手,他有点纳闷,环顾四周才发现枣花不在。
算一算,枣花和小竹跟在来喜已些日子了,来喜早已摸清她俩的性子了。
在来喜的眼里,枣花和小竹既呆又笨,但好在老实听话。走之前他嘱咐她俩好好守在那,她俩必不敢擅自离开。
那么现在枣花不在,唯一可解释的便是,枣花在内间。
不由自主地,来喜的脑袋里紧接着想起刚刚靖王说出的两个字。
等着。
等着
等着
等什么
三个斗大的字缓缓地从来喜的脑海中慢慢滑过,来喜望着门扉愣住了。
难道
不会吧
关于来喜脑补的画面,此处可省略五千字。
此时内间里的情景,与来喜脑补的画面截然不同。
感觉到膝盖处的痛意已经退去,身体恢复了些气力,靖王伸手够向轮椅的扶手,试图靠自己再重新坐回去。
正憋气的枣花,余光里瞥到靖王的动作,心里一边琢磨着靖王为不唤人进来的缘由,一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配合着将靖王往上举了举。
生平第一次被人,还是被一个小丫头举一举的靖王“”
此种感受,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一言难尽。
第一次,两人使力的时候没落到同一时间点。
第二次,两人仍是配合不到位。
第三次,只听呼通一声,终于成了。
这声呼通有点大,不止靖王和枣花听见了,连站在门外的来喜和小竹也听见了。
满脑袋里各种画面乱窜的来喜,只觉得这声呼通似是一道响雷劈在他的脑瓜顶上,劈碎了他的花样脑补,也劈碎了他的自我安慰,只给他留下了对靖王的心疼和对幕后下毒之人的愤恨。
可怜他们王爷,这是憋得狠了呀
满心郁郁的来喜,只觉得等待的时间仿若过了一年那么久,终于听到了内间里靖王传唤的声音。
低低的,还带着一丝微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