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似乎不过几个转眼,靖王和枣花在徐家已经待了六天。
村子不大,一点小事都能弄得人尽皆知,可何况是救了人这么大的事。
这几天,不止村长家,连徐家的左邻右舍,日日都有人来登徐家的门。
这样的场面,借枣花个胆子,枣花都不敢让靖王露面,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顶着众人各种意味不明的打量。
几回下来,别的不说,夫君这两个字倒是喊得越发顺口了。
村里有二十来户人家,有徐家这样敦厚直爽的人家,也会有那样自私势利的人家,就像是住在徐家左后方的李家。
先是连着两天上门,又送鸡蛋又送药草,可等到第五天还没看到有人来徐家寻他们,至此待枣花的态度便是肉眼可见的冷淡。
世间人情冷暖,枣花早就尝过,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
却不想不过半日的功夫,便破了功。
在徐家养伤的第七日,这天天气很好,徐嫂子抢过枣花手里的竹筐,笑着道,“这活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就能行。今儿天气这样好,让你家夫君出来走动走动,总是呆在屋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将话说完,徐嫂子直接将竹筐背在身上,转身出门了。
枣花想了想,觉得徐嫂子的话有道理,将手洗干净后进了屋。
屋里,靖王正一步一步慢慢练习走路。
枣花上前先服侍靖王喝杯水,才开口劝靖王出屋走一走。
“外面阳光很好,”枣花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靖王,“爷,要不要去屋外走一走”
养伤的日子,除了用饭睡觉,靖王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熟悉走路。时间一长,从刚开始的踉踉跄跄到现在虽慢但稳当,可谓是日渐成效。
瞧着靖王将一杯白水饮尽,枣花忙拎起茶壶给他添上一杯,眼巴巴地盯着靖王。
饮尽两杯水,解了渴劲,靖王才抬起眼望向枣花,点点头,“可。”
得到肯定的回复,枣花立刻笑得眉眼弯弯。
好不容易将靖王劝出屋,枣花很开心。
他们在徐家养伤已有七天,既没有任何人来寻也没听到任何消息,枣花满心惶惶,可每每望着靖王苍白消瘦的面容,一步一步蹒跚的身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敢问,怕靖王伤神伤身,将所有话都压在心底,这几日枣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无论何时,只要靖王望过来,枣花的脸上都带着盈盈笑意,看不见一丝惊慌和忧愁。
屋外的阳光果然如枣花所说的那般好,洒在身上让靖王整个人都感觉到暖融融的。
枣花一手扶着靖王的左臂,一手指着前方,声音轻快,“爷,快看。前面就是徐嫂子自家的菜地,咱们今早吃到粥里的青菜就是从那摘下来的,是不是特别鲜嫩我吃时觉得带着些些清甜味呢。”
“旁边绿油油细长条的是韭菜,徐嫂子说晚上做韭菜饼来吃。不得不说徐嫂子烙饼的手艺真一绝,今儿我可得瞪大眼细细看,等我学会了往后烙饼给爷吃。”
温暖的阳光,伴着枣花欢快的清脆的声音,暖意仿佛从指尖、皮肤,慢慢渗进心头。
靖王微微侧头悄悄地望向枣花,头上宽大的草帽遮住他深幽晦暗的目光,只觉得这暖意一股接着一股往心头涌来,暖得发烫,烫得他指尖微微有些发颤。
这几日以来,靖王冷眼旁观。
看着她不知疲倦地帮着徐嫂子干活,每日烧火劈柴喂鸡喂鸭。
看着她应付村中诸人的打听试探,从心虚到镇定,从心慌到坦然。
看着她白日里围在他身边忙忙碌碌,看着她夜晚中眉间紧蹙,难以入眠。
靖王知道枣花在担心什么,她的心思那般浅显易懂,靖王一望便知。
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有几次他感觉到枣花已经忍不住要开口,但最终她依然选择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只是越发将自己忙得像个陀螺,倒是真像个任劳任怨的童养媳。
一日接着一日地看着旁观着,靖王好奇枣花到底能坚持多久,然后就这样到了今日。
靖王的目光深且沉,枣花转头目光一触,心头一抖。
没等枣花开口说些什么,左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冷哼。
“哟,远远瞧着像,近一看竟真是苏家妹妹。”
枣花循声望去,前方站着的人竟是住在徐家后方的李家嫂子。
“李嫂子。”
枣花弯唇一笑,打了声招呼。
被称为李嫂子的这位妇人直直地望向靖王,无法令人感到舒服的打量像是要戳破草帽直接落到靖王的脸上。
枣花目光一冷,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靖王身前。
草帽下,靖王的目光闪了闪。
“呵,这是你家相公吧”
李嫂子眉梢一挑,吊起的三角眼越发显得尖刻,“瞧着生得模样像是不错,只可惜人无完人,这腿脚”
话未说完,便咯咯笑了两声,笑得枣花心火一簇一簇地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