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星性子大大咧咧,被这么拉开了都不生气,厚脸皮又搂住姜云的胳膊,告状似的低声说:“小姨跟外公一样凶,整天就会横。”
外公,就是陆家老爷子。
陆念之不跟小孩儿计较,不予搭理。
姜云不自觉多看了一下,总感觉今天的陆念之哪里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
街道两侧的灯光柔和,落在她们三个身上,镀出一层隐约的光晕。姜云和陆时星走在前面,陆念之一直随在后方,步子不慢不紧。
酒楼里亮堂,装潢偏民国风,连桌椅和餐具都是旧时的款式。
时代发展的缘故,c城有不少地方都是这种类型,而且近些年政府在大力扶持文化旅游行业,好些有特色的地方都被保护下来,修缮重整,再与这繁华的大都市合二为一,让曾经的历史留在了灯火辉煌的新时代里。
陆时星瞧什么都觉得稀奇,一进酒楼就东瞅西看。
小姑娘心大,话头止不住,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要聊天,不时就会问两句。
姜云都一一回答,顺带介绍了新民街的过往与发展,并说:“过阵子大学城那边也挺热闹,有空可以去看看。”
“已经去过了,”陆时星说,笑了笑,“在群里找了两个同级的小伙伴,去那里逛了一遍。”
陆念之在后面不怎么说话,只有进了包间,拿到菜单才开口问:“想吃什么?”
问的姜云,语气轻柔。
姜云顿了顿,也没太矜持,随便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陆时星。
陆时星不能吃辣,点的一桌子菜几乎都是清淡口味。
餐桌是圆木桌,包间古香古色,三个人分开坐。
她们边吃边聊,也没聊太过私密的话,都是随便说说。姜云本来跟陆时星一点都不熟,但聊着聊着,渐渐就比较了解了,亦从小姑娘口中得知了一些陆家的情况。
陆家现在是老爷子当家,底下有一个大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女儿是前妻所生,其中二女儿远在b城常年不回去,剩下的两个则是第二任妻子生的,也就是陆时星的妈妈和陆念之。
第二任妻子在十几年前就病逝了,老爷子无心再娶,专注经营家族事业。
目前陆家中间一辈中,能当事的就大儿子和陆时星的妈妈,老二专心科研不问家里的事,陆念之不争不抢,一毕业就出来单干了。
陆家中间一辈人丁兴旺,但到了陆时星这一代就不行了,就两个孩子,老大家的那个才十岁大,老二和自家老公是丁克,只对彼此和专业领域感兴趣,刀架脖子上都不肯要娃。
是以当初陆念之出柜,陆老爷子气得差点没缓过来,当场就站不住了,恨不得拧着陆念之的耳朵骂。可几年过去了,僵持到后面老爷子也没法儿,不接受都得接受。
现今的陆家,明面上是老大和老三两家受宠,但老爷子给陆念之的不比其他人少,该给的都会给,比如培盛汽车集团的股份,就是老爷子分给陆念之的。
毕竟小的总是最受偏爱的那个,何况还是亡妻留下的最后一个孩子。
当然,陆时星没有明着说这些,只是随口提一下,姜云由只言片语里总结出来的。
谈话间姜云不由得多看了陆念之几次,想从这人脸上瞧出什么,可陆念之无甚表情,慢条斯理地吃着,还给她盛了一碗汤。
陆时星离那盆汤比较远,够不着,见此就赶快吱声:“小姨,也帮我盛一碗。”
陆念之不动手,淡声说:“自己起来。”
陆时星瘪瘪嘴。
姜云拿过一个空碗,“我来吧。”
陆时星立时展颜,一双大眼睛都快弯成两条缝,“谢谢云姐姐。”
旁边的陆念之随后把姜云手里的碗接过去,瞧了眼得寸进尺的小姑娘,拉了下姜云让坐着,轻轻说:“我给她盛。”
言罢,盛好汤端过去。
陆时星只得逞地笑,朝姜云眨眼。
十八岁的小姑娘爱闹,性子活泼,做事都不带绕弯的。
姜云性格比较闷,对此除了看着也做不了什么。
一顿饭吃了很久,快两个小时才算结束。
末了,结账时姜云想付钱,陆时星不论如何都不让,飞快就自己结了。
姜云去了趟洗手间,收拾一下。
陆念之和陆时星就在外面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应当是街边上人多太吵闹,姜云过去的时候她俩未曾察觉,还在聊着。
没有姜云在,陆时星还是有怕杵陆念之,嗫嚅半晌,小声地说:“外公总念你,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街道的车流不断,一辆接一辆地驶过。陆念之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隔了一会儿,望了望人来人往的大街,才平静地说:“不回去了。”
陆时星惊讶,“你以前不是答应过,等明年就回s市的吗?”
陆念之没声儿。
姜云就在她们后面站着,一时难以抉择,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会比较尴尬,肯定能猜到她听见了那些话,她犹豫片刻,往后面退了些。
而就在这时,陆念之才说:“我会跟他讲。”
陆时星有点急,“外公绝对不会同意。”
陆念之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