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的没的谈起了话,小男孩跟池醉讲了很多。
关于妹妹、关于妈妈、关于爸爸……
唯独没有他自己。
但他们俩的谈话很快被打断,因为远远的,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
她穿着粉色公主裙,头发编成一条一条又扎到一起,漂亮而骄矜,只是脸色微微发白。
“茵茵,”她刚要往小男孩这边走,那边就跑出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你现在还不能吹风,来,妈妈抱你回去。”
“妹妹!”
她还没抱到女孩儿,小男孩儿就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即跑过去,拉住小姑娘的粉色裙子:“身体好点了吗?”
但他的手很快被女人拍开:“你带这么多细菌到你妹妹身上,万一茵茵又生病怎么办?!”
“妈妈,我……”
“如果不是你在我肚子里抢了茵茵的营养,她会这么虚弱吗?”
女人骂的尖利刻薄,似乎丝毫不去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一个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小男孩的眼眶逐渐泛红,晶莹的泪珠在他眼里打转儿,最终一滴滴滚落,自眼角流下,在白皙的脸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
“哭什么哭!整天丧着脸,是在咒我们宝贝茵茵快死吗?!”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尽力捂住嘴,强忍着喉咙里发出的哽咽声,默默低下头。
其实单从身形而言,他长得比小姑娘还要瘦弱,只是从来没人会关注到这点。
池醉握紧拳头,他快步走上前,将眼眶发红的小男孩挡在身后。
“你是谁?”女人好似刚刚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池醉冷笑:“关你屁事!有你这样的妈,他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女人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做他的母亲!!!”池醉神色狠戾,猩红的眼直视女人,吐出的一字一句如冰刃般叫人遍体生寒,“你以为他的出身是他自己选的吗?如果能选,他一定不会投胎在你肚子里,因为他最恨的,就是有你这样的母亲!”
女人浑身一震。
池醉恶狠狠地盯着她,脸上突然浮起一个扭曲恶劣的笑,他这样对女人说:
“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下池安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差劲?”
“你以为全是他的错吗?不!不是!根本原因在你自己,要不是你孕期跟池斐然大吵一架,去酒吧喝酒,差点把这两个孩子都流掉,池安会变成这样吗?!”
“不、不是的……我没有……”女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你闭嘴,不准再说了、不准再说了!……”
池醉却报以讽刺一笑,不管不顾地接着说下去:“结果池安一出生身体就不好,于是你愧疚,你悲伤,你发誓要好好对她,所以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是你的小心肝小宝贝,而池醉,就是该死的罪人!”
“他为什么叫池醉,因为你和池斐然都把他当成罪人,你们都觉得他是带着罪孽出生到世上的,你们把他当成弥补池安的工具……你们逼他每天晚上跪在房间里,念几个小时的“妹妹平安顺遂”;你们克扣他的一切,连家里的佣人都可以随意欺负他……池安有亲人、有朋友、有爱她的人,可池醉什么都没有——”
“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仅仅是帮你们逃避自己不负责任的事实!!!”
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中,女人几乎要落下泪来:“不是的……池醉、池醉也是我的宝贝……”
“不,”池醉云淡风轻地否认,“他不是。”
“从他发誓那天起,他就和你们再无瓜葛,你们是生是死,是悲是喜,对他而言,再也不是他人生的全部。”
“恭喜,你们不要他,所以他也不要你们了……”
“不、不……”女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小醉、小醉……”
池醉轻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回头。
这一幕与当年的情景仿佛产生了重合。
在池醉18岁生日那天,他们给早已死去的池安举办了盛大的成人礼。
而同样成年的池醉依旧无人问津。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穿过人群,穿过一大片宾客,穿过酒水台子,走到台上的池斐然和林暖身边,对他们俩说出了以上那些话,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在池斐然的痛骂声和林暖的哭声里,像这样从他们身边走过,离开这幢如监狱般的别墅,再也没有回头。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他已经学会把自己寄托给自己,不再去依靠任何人。
也不让任何人——
依靠他。
……
池醉往前走了几步,场景瞬间发生变化。
前方雾气弥漫,浓雾再度闯入他的视野。
“别装神弄鬼了,滚出来吧。”
“嘻嘻~”
一个小小的身影自迷雾中显现,她扎着精致可爱的双马尾,青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那么哥哥……如你所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