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舀起一勺,再次喂进来。
她含着勺子,小阳春在她头顶道“专心学习。”
她正想说别学她老妈讲话,小阳春又低声道“我再等一年。”
那口汤仿佛卡在了她喉咙里,她抬头,对上他专注的眼神,她忽然失语。
她从前一直认为,他们家里的人是没有任何学习天赋的。
她父母学历不高,年纪轻轻就外出打工,攒到钱后就在市里开了一家小饭馆,从寂寂无名到在当地小有名气,花费了他们十几年的时间。
与她家相反,表妹一家都是学霸,姑姑和姑父名牌大学毕业,作为时政记者常驻国外。已过世的表哥在大学读播音主持专业,成绩优异。表妹就算不用心听课,临时抱佛脚也总能顺利通关。
她有时候会怪天赋这个东西,但天赋有定数,努力却是无定数的。
无定数就意味着千万种可能,所以她要攥紧她最期待的那一种。
之后的日子,她每天五点半起床,夜里零点后才睡,吃饭抢时间,上厕所脑子也在转,走路动嘴巴,吹头发盯着书。
路要自己走,她没捷径也没助力,鞋磨破了不能停,腿酸疼了也只能咬牙,这世上的大部分平庸之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想得到就得付出勇气和毅力。
她挤压着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秋去冬来,春暖花开,四季轮回,万物复苏之后,她再次走进一年前曾经历的考场。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出炉,她过了二本线。
父母不敢置信,喜得差点把家里房子拆了,打算摆三天酒替她庆祝。
她报完自己的喜,就钻卧室里给小阳春发了一条微信,小阳春整个六月都在考试,近期要拿证书,七月初才能回国。
她翻他朋友圈,没几条内容,多数都与学校和运动相关,有几张合照,他和众人穿着篮球服勾肩搭背。
她又去看方柠萱的朋友圈,方柠萱最新发的是预科毕业舞会的照片,有她和别人的合影,也有她和小阳春一起跳舞的抓拍照。
苟强还在下面点赞,说方柠萱又漂亮了八个度。
小阳春终于回复她微信“我要先去趟柬埔寨再回国,我妈病了。”
她返回聊天框。
“阿姨什么病,病得重吗”
小阳春“动了一个小手术。”
柬埔寨的医疗资源相对落后,小阳春不放心,所以他暂时归期不定。
后来她在家里弹了几天吉他,高复班的好友们拉了一个群,邀她一起去泰国旅游,不跟团,他们自己做攻略,时间一周左右,人均花费不会太多。
这埋头苦读书的一年,她多了一笔意想不到的收入。她不知道她上传到网上的歌,别人听一听,下载下载,她就能分到钱。
这笔意外之财对目前的她来说金额不菲,足以支撑她的出国游。
因此她答应下来,再抓紧时间办护照,护照到手后,好友们也把攻略做齐了,七月她出发去泰国曼谷,临行前父母硬给她银行卡里打了几千元,她说她钱足够,他们也不听。
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行至高空时,她看见厚重的云层,仿佛开窗她就能踩上去。
她又想起了黄河和那座地形独特的山。
世上风景万千,她如今在这方小世界看到的还远远不够。
他们一行人,五男三女,其中两个男的是书呆子,另外一个男的和女同学甲是情侣,剩下两个男的,性格外向开朗,是这次旅行的组织者。
她和女同学乙相伴一路,吃吃喝喝聊聊天天,就到了曼谷。
把东西放酒店,洗漱一番后,晚上他们一行人去逛夜市。
她们女生胃口小,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买一份,拍完照后再分着吃完。
她也拍了几张照,发了一条朋友,玩到走不动路,他们几人才返回酒店。
她先洗漱,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同房的女同学乙说“你有好几条微信。”
“哦。”
她坐床上拿起手机,先看到母亲发的语音,她听完后回复,然后才点开小阳春的聊天框。
小阳春问“在哪里”
她撸几下头发,拿下毛巾,她趴床上回复“泰国啊。”
小阳春“没跟我说。”
她正想要怎么回复,小阳春又发来一条“跟谁一起”
她“同学。”
小阳春“高复班的”
她“嗯。”
“几个人”
“八个。”
“跟团吗”
“自由行。”
“有男有女”
“五男三女。”
手机没了动静,头发没擦干,水珠往床单滴,她胸前的床单一片水渍。
她刚把湿的这块揪起来,微信又响了。
“泰国哪里”小阳春问。
她回复“曼谷。”
“知道了,早点睡。”
之后再没消息。
她把揪起的那块床单擦了擦,然后靠在床头看电视,等室友洗完澡出来,她再去吹头发。
直到第二天早上,手机才再次响起,是男生催她们起床吃早饭。
曼谷天气太热,一上午玩得满头大汗,中午他们回酒店洗澡,再调整下午的行程。
她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当地时间一点钟不到,有一条未读微信,她点开来。
小阳春“你住曼谷哪里”
她把酒店名字发给他,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小阳春“晚上早点回来。”
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复“干嘛”
“我晚上到。”
她一怔。
下午的行程她心不在焉,只知道跟着他们走,偶尔拍几张照,食物只吃几口。
天黑前她看了看时间,提前离队,她拦了辆车前往车站。
从柬埔寨暹粒到泰国曼谷,乘国际大巴车只需七小时左右,她今天才知道。
到了车站,她给小阳春发了一条微信。她把双肩包朝前背,翻出一瓶驱蚊水往身上喷了点,然后不停地甩手甩脚,以防蚊子叮咬。
甩到一半,有人叫她名字。
“喻见。”
她回头,语气自如地问“饭吃了吗”
“没。”小阳春说。
“那一起吃。”她道。
小阳春从夜色中走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原因,她觉得他晒黑了不少,也比一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更加高壮了。
他们没在这里多耽误,摩的在揽客,他们叫了两部。
车速很快,两辆摩的有时并行,有时一前一后,风把她头发吹乱,她偶尔会看见小阳春在前面回头。
又疾驰了一段路,前面那辆摩的突然停靠路边,她拍拍司机肩膀示意,司机随后也停靠了过去。
司机问对方泰语,她问小阳春“怎么了”
小阳春说“车坏了。”
那辆摩的发动不起来,司机朝小阳春解释加比划。
“没事。”小阳春把钱付了,向她的摩的司机说了几句话,然后他搭着她后背说“你上前点。”
“你要坐我这辆”她边问边往前挤。
“反正还剩一点路。”小阳春说。
小阳春虽然高大了些,但她和司机都很瘦,一辆摩托车坐三人也勉强可以,只是不知道这里交规是否严格,不过她白天时也见过一车载三人的画面,大约不被交警逮到就没事。
小阳春贴了上来,明明是开放的空间,她却觉得一下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变得紧张。
摩托车猛得发动,她稳稳地被夹在中间。
她抓着书包肩带,盯着司机的后脑勺,风再次把她头发吹乱,她看也看不清。
身后的人慢慢环住她的腰,然后将她头发顺到脑后。
“橘子味。”小阳春在她头顶说。
她说“我喷了驱蚊水。”
“什么”
风太大,她刚才那声小了,她重复一遍“我喷了驱蚊水”
“唔。”
大约是说了一声“唔”吧,她听得隐隐约约。
然后,她头顶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有些痒,她不太确定,于是看向摩托车的后视镜。
照得不全,但她看见,小阳春再次贴住她的头顶心,摩挲了两下,之后嘴唇没再离开。
她脖子僵硬,像被拧紧了发条,紧张地动也不能动,当过了许久,身后的人离开她的头顶时,发条把手一松,她的脖颈仿佛自动向后转。
她仰头,目光失焦没找准位置,最后嘴唇只碰到他的下巴。
她头迅速转回来,呼吸也屏住了,回味刚才那一下,好像有点刺,他有胡渣。
正神游,她忽然被人掰过脸。
身后的人一手托在她头侧,一手掰起她脸颊,在她什么都没看清时,他直接低头吻了下来。
跳过温柔,他舔舐了一下后,生疏地闯进了她的牙关。
相触的一瞬间,身体过了电,她毫无支撑,只能紧紧攥住书包肩带。
摩托车疾驰在夜晚的车水马龙中,曼谷的热浪汹涌又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