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像是知道有闯入者,绕着偌大的阁楼转悠了起来。
鸡冠头身首分离的尸体还丢在地上,死了两天的尸体腥膻味很重,很好地掩盖住了他们留下的活人气息。
那怪物就像个瞎子一样在房间里,好几次路过衣柜门前,转来转去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鸡冠头的尸体前。
听他走远,藏在柜子里的三个人皆是松了口气。
老梁紧张得脸色发青,仰着脖子喘气,额角和鼻尖上挂满了汗珠。他刚喘了口气,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又白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令人汗毛倒立的咀嚼声音,像是在嚼什么酥脆美味的东西。谢行吟听得出那是利齿在啃咬骨骼。
它在吃东西。
不用说也知道它吃的是什么了。
谢行吟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怪物在外面吸髓吃肉,他们三个大活人就躲在离它不足五米的衣柜里。
窗外的光正好打在那怪物身上,谢行吟透过门缝往外看,正好能看清地上趴着的东西。
那怪物浑身长满了毛,正趴在鸡冠头的尸体上大快朵颐。它的体型四肢都和人极为相似,姿态却像只动物,看着挺惊悚。
等它抬起头,谢行吟看见它的脸,心脏猛地一紧。那东西长了一张人脸。
它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上没有长毛,面部扁平完全不似犬类,潜藏在黑暗中的五官看起来很模糊。
确确实实是一张人的脸。这多半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面犬了。
谢行吟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不知道在哪本心理学杂志上读到过,由于恐怖谷效应的存在,这个似人非人的生物会给人带来强烈的恐惧感。就像害怕做得太像人的洋娃娃一样,这种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人的潜意识里会把它看做类似于病态的同类,恐惧并且远离危险。
有了唯物主义的光环笼罩,谢行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但怪物的威胁是实打实存在的,怎么逃出去还是个大问题。
他估量了一下,那东西吃人,就凭他们三个手无寸铁的弱鸡,现在跑出去马上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舍身喂狗,大无畏精神堪比释迦摩尼割肉喂鹰。
于是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绷紧了脊背贴着衣柜生怕发出声音。
谢行吟转念一想,他们进来的时候人面犬不在。既然它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里的,等它吃完了东西应该会离开,他们就可以趁机溜走了。
他心里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听着外面咀嚼的声音也慢了下来。人面犬像是快吃饱了,啃咬的怪声也轻了不少。
衣柜掩护了他们活人的气息,怪物完全没有理会他们,把鸡冠头的尸体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
等它终于吃饱了,四脚支楞着站起身来,像是要走,谢行吟紧绷了大半天的心弦终于松了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侧吓到几近瘫痪的老梁忽然倒吸了一口气。
谢行吟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身侧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嘹亮的屁声。
“噗”的一下子在昏暗寂静的空气中炸开来。
“”
闯大祸了。
谢行吟皱眉盯着那罪魁祸首,只见老梁面露羞涩地看着他,用唇语道
“不好意思,实在太害怕了没兜住。”
谢行吟“”
小陆“”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外面的东西也听见了这声音,警觉地一回头。
谢行吟连忙收回窥探的视线。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向衣柜奔来了。
完了完了,瓮中捉鳖。
谢行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将老梁提溜起来,让他拉紧他那一边的半扇门。
人面犬的脚步声停在了衣柜门外。空气里诡异的安静。
也不知道它想干什么,柜子里外僵持住了。片刻后,衣柜偏底部的位置传来轻轻地叩击柜门的声音。“笃笃笃”
是人面犬在敲柜子。
那声音听起来和敲门声无异。声音虽然不大,隔着薄薄的木板传过来却很清晰,一声一声就跟鬼敲门一般催命。
那衣柜门明明没法上锁,一拉就能拉开了,人面犬却一直在敲他们的柜门。
谢行吟心底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它可能不知道怎么开门。
听着这敲击声,怀里的小陆忽然抬起头来看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谢行吟估计他想得和自己一样。
彪哥他们说的夜半敲门声,是不是就是这人面犬弄出来的
如果是,那他们别开门就万事大吉了。谢行吟转向老梁,用唇语支会了一声,让他把门拉紧些。
谢行吟手里还攥着手电,暗自琢磨着如果门被拉开应该怎么徒手和它拼命。
柜子里外僵持了一会儿,敲门声终于停止了。那人面犬果然不会开门。
它像是放弃了纠缠,脚步声又远去了。
这次的声音是朝着梯子那边去了。等谢行吟再次透过柜门往外看时,空空荡荡的阁楼里依然没有了人面犬的踪影。
它似乎是离开了。
此时的老梁已经脸色惨白了,只剩下手指还在颤抖,肌肉反射拉着门。他鼻梁上全是冷汗,滑腻腻的眼镜都快挂不住了。
保险起见,他们又静静等了一会儿,谢行吟谨慎地往外看,阁楼里果真是空空荡荡。
三人松了口气。
“走吗”老梁问。
谢行吟点头,率先出了衣柜,然后把小陆拉了出来。正要拉老梁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惨白的月光正打在地上,那尖利的笑声像是夜猫子的哭嚎,格外凄厉恐怖。
谢行吟心头一跳,脑子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侧的小陆猛地一下子把他推了出去。
谢行吟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竟然一下子把他推出去老远,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勉强稳住。
再一抬头,人面犬已经从他们头顶衣柜上跳下来,就扑在谢行吟刚刚站的位置,木质地面都被他的利爪划碎了。
人面犬还在用那张诡异的人脸笑着,黑漆漆的嘴角几乎咧到耳边,里面的两排利齿像剔骨刀一样锋利。
谢行吟后背阵阵发凉,要不是小陆推了那一下,人面犬肯定已经把他的脖子咬碎了。
新手就是新手,他果然还是大意了点。
“跑”也不知道是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
谢行吟一骨碌爬起来,拎起小陆扭头就往楼道口飞奔。
他本来还想拉一把腿软的老梁,没想到这臭道士逃命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早已经撇下他们飞奔到楼梯口去了,谢行吟连他的连影子都没看清。
谢行吟跑得一点不慢,小陆也很灵活。但是两条腿的人要和四条腿的生物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人面犬的跑起来的姿势不像狗,关节往奇怪的方向扭着,倒是有点像蜘蛛。这种奇异的爬行姿势牺牲了美观度,却让它得以爬地飞快,转眼间就要咬到他们脚腕了。
情急之下,谢行吟没爬梯子,把小陆丢下让底下的让老梁接着,自己直接从阁楼上跳下来。
从两米多高的地方跳下来,摔得他一个踉跄,手脚并用才爬起来。但是好歹和人面犬甩开了一点距离。
匆匆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谢行吟忽然想到,那梯子上的红油漆八成真的是血,是人面犬把它的食物拖上去时留下的污垢。
那边老梁已经把小陆推进了洞里,自己也跟着爬进去。谢行吟听见人面犬跟下来的声音,也顾不得回头看了,慌慌张张地也一头钻进了洞里。
狭窄的洞口施展不开,谢行吟感觉自己的膝盖和小臂被粗糙的水泥擦破了,但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疼痛,使出了吃奶的劲拼了命地往前爬。
可是刚爬着几步,他忽然感觉到脚腕一凉,被什么东西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