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
系统总是算了句人话,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俞鹿的身子很僵硬,慢慢地曲起一条腿,尾椎骨那里有块骨头酸得特别厉害,不由倒吸了一口气,用手肘撑住了地板,周身肌肉都僵硬了。
永熙帝死的那个晚上,她在摘星楼砸伤了头,后来躺在床上休养了很久,身体也是这种感觉。
系统“哦,那是当然的。从传送你离开,到折返回来,中间有时间差。现在距离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三个月咯。”
俞鹿倏然坐了起来,目瞪口呆“这都三个多月了,我居然还没臭”
系统“你想什么呢。任务还没完成,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你发臭”
俞鹿悻悻然“哦。”
推门出去,果然,季节也变化了。如今正是夏日。满山新绿,葱葱郁郁,天气也热起来了。
三个月的时间,叛军与朝廷的拉锯结局,已经初步显现。
朝廷所把控的城池和土地,几乎都是富裕的粮仓。萧景丞一方的军队,在渡过了汜水后,这场仗越来越难打。嵇允的到来,让萧景丞如虎添翼。
在行军中,他的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多次救萧家的军士于危难陷阱之中。几个月时间下来,萧景丞身边的部下,都从一开始的怀疑不安,转变得对他心服口服,谁见了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军师”或是“嵇先生”,暗道难怪这位嵇家公子在十几岁时,在舒京有就有少年卿相之名。他与那些只会读书写词的公子哥儿,还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其聪慧,其谋虑,都远超常人。
而周朝那边的情况就比较糟糕了,屡战屡败,士气低迷,江山版图已丢了近四分之三。
唯一庆幸的是,靖王和靖王妃目前还是安全的,只是被软禁在了皇宫里。
俞鹿下了山,摸了摸荷包,幸好里头还有一些钱,都是三个月前嵇允塞到她的荷包里面的他考虑到她跟小虎那些孩子出去玩,若是碰到花钱的时候,她两手空空的会尴尬。简直像是将她当成了自家小孩。
俞鹿低头,将手心上的几枚银子数来数去。
乱世之中,一个有点姿色的姑娘孤身在外行走,是很容易被盯上的。因此,下山后,她在马家坡附近的集市里买了一身新的衣裳。
从店内走出来时,俞鹿就从进门时的姑娘,变成了一个相貌秀气、神态狡黠、扎着高马尾的少年了。
时局如此,百姓都恨不得躲进山里不出来,没有车子愿意往外走。好在,集市就连着官道。俞鹿从翌日的清晨出发,走走停停,一直到了中午,两只脚酸得不行,都快磨出水泡了,才在一处山坳停下休息。
刚才看路标,前面还有大约半天的路,就能找到投宿的客栈了。
故事魔改后,萧景丞没死,嵇允则以为她失踪了。面对这个现状,俞鹿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挽救。
解决这个难题的最直接办法,就是杀了萧景丞。
但那又不是碰碰嘴皮子就能做到的。就她这小身板就别想动手了。不然,肯定还没靠近萧景丞的帐子,就被他的近侍砍成肉酱了。
所以,俞鹿能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去找嵇允。
不过眼下是在战争中,嵇允在叛军中担任高职,可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她去找的,只能确定他早晚会去舒城。
再加上俞鹿也担心父母的情况,还是想离舒城近一些,就打算先离开山里再说。
俞鹿擦了擦汗,在溪边坐下来,捧水洗了一把脸,吁出了一口气。
正午的日晖下,她白皙细腻的面容,泛着金粉一样细微的光泽。耳垂热得粉扑扑的。水中的小鱼啄着水草,也啄乱了她的倒影。
俞鹿脱了鞋子,皱起了小脸,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因为走太多路而磨红了的两只脚,将它们泡进了水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随后,她活动了一下双肩。有些不舒服地扯了扯胸口。
夏日的衣衫,不管男女,都偏薄偏轻。要是让人看出了身材曲线,那男装就没意义了。俞鹿这个年纪,腰臀线条还未发育起来,不如成人,从背后看就是一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唯独早早有了玲珑曲线。
因此,换衣服时,为了万无一失,她特意多裹了几层裹胸布,紧紧地勒平了。
结果没考虑到天气。走得久了,她呼吸都有些不畅。中午还那么热,裹胸布里,汗如雨下,简直快要中暑了。要不是不安全,她都想整个人泡进溪水里去。
俞鹿悄悄地撩开了衣领,想将裹胸布放松一下。就在此时,她身后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兵马的声音。
俞鹿微惊,回过头,见到了丛林中,有一队兵马经过,身上铠甲制式与周朝朝廷的不一样。
这是萧景丞的兵马,为首那一个人,恰好就是三个月前,在竹林废宅里,叫嵇允“处理”掉她的那名萧家的副将
那是不是说明了,那一个叫部下杀了她的萧景丞,很可能就在附近
不远处的这个副将,说不定还见过她的长相。
俞鹿的脑海中,甫一闪现这个念头,脸都白了。
她火速套上了靴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跋涉过溪水,想逃得远些。但这个举动,看在对方的眼中,无疑等同于心虚。
果然,后方传来了一阵暴喝“前面那个小子站住”
俞鹿“”
她低着头,假装没听见,耳边倏然掠过了一阵风声。她的几缕头发被切断了,一根箭插在了前方的泥地上,箭杆还在微微颤抖。
俞鹿“”
她这下不敢乱动了,内心沮丧无比,站在烈日下,有些许眩晕。
“转过来”那副将冷冷道。
俞鹿无奈,只得照做了。
好在,天不欲亡她,这个副将见了她的脸,也没多大反应。
大概他在马家坡的时候没见过她的正脸,不知道她就是靖王的女儿,甚至没看出她是女人。
倒是后面有几个士兵,见到溪边站起了一个清艳绝色的少年,都有些怔愣。
这名副将骑着马,停在不远处,怀疑地道“你刚才见了我们,跑什么莫非你是奸细”
“没有没有。”俞鹿声音一出口,就觉得太轻柔,连忙转成少年的声音“是各位军爷太威风了,小人不敢冲撞,所以才避让开来。”
这么说应该行了吧。
那副将模样的男人盯了她片刻,忽然喝了一声“来人,带走”
俞鹿“”
大概是因为衣衫轻薄,如果藏了武器,那是无所遁形的。所以,那副将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她的袖口和靴子里有没有藏东西,便命人将她手腕捆起,提溜上马了。
将近天黑时,俞鹿被带到了一片驻扎在河边的营帐之中。
俞鹿被带下去时,听见了那个副将与来迎接的人说“都督在何处我要去复命。”
“军师今天有事报传回,现在将军们都在都督的主帐里议事。”
俞鹿“”
她本来还期待着,说不定嵇允也会在这里。如今可以接受现实了嵇允肯定在另外一个战场,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着呢。
好死不死,她怎么会撞到了想杀她的萧景丞的手里。
她就不该在那条小溪边停下
因为被怀疑是奸细,俞鹿被暂时软禁在了一顶帐子里。
天色晚了,有两个士兵端饭进来给她吃。看他们手里不止拿着一碗饭。看来,被关着的人不止她一个。
奇了怪了,她也没做什么可疑的事啊,不就是看到了他们转头就跑。萧景丞有必要这么草木皆兵吗
俞鹿愁眉苦脸地扒了几口饭,食不知味的。之前在马家坡住的几个月,她都没吃过这样的苦,现在无比怀念嵇允做的饭菜。
她跟送饭的两个士兵搭话“那个,你们什么时候放我走啊我真的不是奸细啊。”
两个士兵没理会她,走了。
俞鹿无奈。当夜下起了雨,帐子里没有蜡烛。夜深了,倒是能透过外面的火光,看到士兵巡逻的身影。
后半夜,雨声中,看守她的士兵,在低声交谈着。
“你说里面那长得跟娘们一样的小子,会是奸细吗”
“不知道,不过他那么瘦,我看他连菜刀都拿不稳,哪敢刺杀都督。”
“也不能这么说之前意图行刺的那歹人,看形貌就是少年,不也还没抓到么无怪乎副将他们会紧张。”
俞鹿竖着耳朵,隔着一层帐子偷听,暗道“原来如此”。
早该想到了,古往今来,哪一个将领不是多灾多难,被各种刺杀、暗杀轮流着招呼的。
那么,接下来她该如何生存呢
在舒城的时候,她与萧景丞在长大后几乎没有正面接触过。
但是,也不能说,萧景丞就一定不知道她的长相。
所以,在没被他放走之前,她还是缩着脑袋、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妙。
翌日,大清早,整军拔营上路,分为前军、中军、后军。士兵们都在路上步行,俞鹿作为嫌疑奸细,倒是不用走路,可以坐在狭小的车中,跟着最安全的中军活动。
萧景丞一直没有露过面,也是,他这样的一军之首,是不会有时间见她这个小虾米的。
俞鹿松了口气,安心了一点儿。
昨晚没睡好,她想靠在车中休息一下。但这车子和平日通风透气的马车没法比,就是一个不透风的木笼子,颠簸起来屁股也疼。而且,她的衣服没换过,身上黏糊糊的,根本睡不着。
行军数日,军队在一处密林掩盖的空地上停下扎营,并密切准备着数日之后的一场攻城战。
扎营时,俞鹿被人放了出来,一个后勤模样的男人挑断了她手上的绳索,吩咐道“你去附近捡点柴枝”
这里最外围已经被士兵包抄了。俞鹿是插翅也难飞。
俞鹿点了点头,转过头,撇了撇嘴。
捡柴枝就捡柴枝呗,她还可以趁机放一下风,活动活动身体。
来到了林中,俞鹿在溪边洗了洗脸和脚,才磨磨蹭蹭地开始拾柴。
越是靠近北方,树木长得越是高大,柴枝也越发粗壮。俞鹿掂量了一下怀中柴枝的分量,觉得这都能变成杀人的玩意儿了。
捡得差不多了,她就偷懒地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伸直了两条腿,扇着衣领,在纳凉。
如果没有猜错,萧景丞与嵇允,是在兵分两路,同时朝着舒城进攻。这样就能一步步地将朝廷的前路和后路都堵死,还可以中断运粮的路。
俞鹿喃喃“如果这么想,其实萧景丞和我的目的地是一样的,跟着大军,我也能去到舒城,见到我爹娘和嵇允啊。”
况且,她已经知道萧景丞必胜的结局了,跟着大军活动,应该是很安全的。
系统“你是因为跑不掉了,所以这样安慰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