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在近距离爆炸的冲击威力,让这个华丽的宴会大厅毁于一旦,钢筋石头摇摇欲坠,冒着浓烟的地面上,布满了无数辨不出主人的碎肉和内脏。
还活着的人都在断断续续地哀嚎。哈特的保镖们几乎都被砸成了肉泥。而被他们护着的哈特妻子则还活着,只是晕倒在了角落,气息很微弱。
爆炸的中心——阳台直接被轰碎了,如同从空气里蒸发了一样,只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大洞。雪白的围墙被熏得发黑,烈火在噼啪燃烧着,直接阻断了猎隼的雇佣兵们直接从阳台跃下去追哈特的路。
好在,猎隼的雇佣兵们好歹战场经验丰富,知道如何寻找掩体,没有出人命。
一条手臂被炸得血糊糊的纳森,率先恢复了意识,爬起来,快步冲到了舞台的废墟里,刨挖了几下,就看到了不省人事的帕特里克和拉斐尔紧闭的眼睛,大吼一声:“快来救人!”
不得不说,在生死存亡的一刻,帕特里克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舞台的布置虽然坍塌了,却犹如一座坚固的壁垒,给他们挡住了最致命的热浪和冲击,构筑出了一片狭小的三角空间,让他们在近距离爆炸里活了下来。
如果反应稍微慢上半拍,他们现在已经和舞台附近的人一样,变成一滩连捡都捡不起来、冒着白烟的碎肉了。
还能动的雇佣兵们,都从地上起来了,将废墟里的两人拖了出来。再将他们从浓烟滚滚、墙灰絮絮落下的地方,抱到稍远的空地上。
在滚进舞台的时候,帕特里克控制不住方向,后背承受了更直接的冲击,伤势显然更加严重,暗绿色的眼眸被粘稠的鲜血糊住了,一条大腿被玻璃的碎片扎出了无数的血洞,手臂也被割得鲜血淋漓。
拉斐尔的情况要稍好些许,醒得也更快。内脏的剧痛让他猛地一颤,胸口发闷,咳出了一口带着黑灰的鲜血。他眯眼,望着天花板,动了动嘴唇,无声地骂出了一句脏话。
与此同时,宴会大厅外,俞鹿已经跟着那两个雇佣兵们跑来了,后方还有几个战战兢兢的外援医生,抬着雪白的担架赶来了。
这现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满地都是血泥。
“先别乱动!”俞鹿喝止了拉斐尔想爬起来的动作,对旁边的人说:“快,将他们抬上担架!尽量不要移动他们的关节。”
角落里那个还没死的哈特夫人,也被他们弄上担架了。
其他的雇佣兵都端起了枪,做了个手势,恶狠狠道:“这里就交给医生了,还能动的跟我去追哈特!”
“一定要让反对派的杂碎付出代价!”
……
伤员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偏厅,两个雇佣兵在外面警戒着,走来走去。里面的地上躺了三四个伤势颇重的雇佣兵,医生们跪在地上,用生理盐水给他们冲洗伤口,按压止血,给他们打镇定剂,处理被灼伤乃至烧熟的皮肤……
拉斐尔的神智还算清醒,身上的骨头没有断裂,主要是内脏被余波震伤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痊愈的伤,需要回去后慢慢休养。
此时,医生正在给他包扎腿上的伤口,拉斐尔则咬着牙,在给自己缠绷带,绑住裂开的虎口。可以看到,他十只手指的甲缝里,全是血污。
大厅的另一角,俞鹿与一个医生一起跪在了平地上,处理帕特里克的伤口。
帕特里克的大腿上和手臂上,被玻璃扎出的伤口,看着十分可怕,割穿了上好的西装面料,插在了肉里,染红了衣服。
“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俞鹿深吸口气,冷静地下了命令:“我剪裤子,你剪袖子,小心一点。”
医生忙点头。
在处理的过程中,帕特里克微弱地恢复了神智,意识到有只手在撕开他的裤子,就本能地产生了警觉。
俞鹿正在小心翼翼地用着剪刀,刚将帕特里克的西装裤剪成了短裤,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捏住了。
这个家伙,为什么受伤后的力气还这么大。俞鹿甩了甩手:“你捏着我干什么?”
帕特里克哑声道:“你想……做什么。”
一边说,他一边挣扎着,想坐起来看看自己的腿。
“做什么?当然是在救你啊。”俞鹿抽出了手,不客气地将他推回了担架上:“别动,躺好。”
帕特里克:“你!”
虽然不太合时宜,不过看到了平时总是高高在上,还警告她说,要将她当麻烦处理了的家伙,露出了一副虚弱无助,难以置信,无法反抗的倒霉样子,俞鹿就觉得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我什么我,我是医生,你是伤者,你现在得听我的,知道不?再说了,你的腿这么多血窟窿,真以为自己还站得起来?省点力气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帕特里克:“…………”
那边厢,放在角落里的通讯器忽然响了,亚瑟正在帮忙,顺手捡起了它,接听道:“喂。”
“喂,小少爷?”
拉斐尔看了过来,用牙齿咬着绷带,朝亚瑟伸出了一只手:“给我听。”
通讯器中,传来了纳森的喘息声:“拉斐尔?你还活着,太好了。听我说,反对派的家伙将哈特拖进了西北角的一个宴会厅里。我们现在都埋伏在了附近。乔伊斯在远处的屋顶守着,但是他们的位置在狙击手的盲点处,贸然动手,打草惊蛇的话,我怕哈特会被杀掉。”
“反对派的武装分子,不是就想要哈特的命么。”拉斐尔用舌头顶了顶被震松了的牙床,怀疑道:“你确定哈特还活着?可别闹了半天,才知道他其实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如果雇主已经死了,那么这个任务就算是失败了。他们没必要为了既定的结局而拼上成员的生命。
“应该还活着,刚才他被拖进去时,我们只看到他的一条腿中了枪,流着血,但不致命,一直在叫唤。”通讯器那边的噪声和杂音很大,风声呜呜的,不知道是环境原因还是信号真的不好,纳森说:“我在想,他们可能是发现情况不对头,突围很有难度,所以才改变了主意,想利用哈特做人质,离开这里。”
接下来,信号中断了一会儿。纳森的声音才断续响起:“还真的没猜错,反对派现在隔着门要求和政府军的副司令直接对话,要求副司令用武器、虚拟货币赎回哈特,不然就立刻杀了哈特。如果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且确认基地里收到东西后,他们会带着哈特,退出十里之外,将他扔下车,还给我们。”
“……你先等一等。”拉斐尔捂着发痛的肋骨,从地上爬了起来。亚瑟扶着他,一瘸一拐走到了帕特里克的旁边。
瞧见帕特里克恢复了基本神智,拉斐尔松了口气,按住了通讯仪,将事情重复了一遍后,皱眉说:“他们没有枪杀哈特,只是打伤了他的腿,限制他的行动,那就应该是改了主意,想用哈特这条命多换点东西。不过,他们得逞后,会不会真的如约放了哈特就很难说了……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帕特里克沙声道:“先让他们拖延时间,找机会突入。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带着哈特离开。”
在自然界里,只有人类和鸟类两种残酷的生物,会违反同类之间约定俗成的条例。更不用指望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军会守诺。
在三方混战中,哈特曾经签署了不少轰炸反对派基地的命令。这老头绝对是反对派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头号眼中钉。
之所以现在还能喘气,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而且,在这个地方,反对派受到了包围和制衡,也不能太无法无天。如果真的放任反对派掳走哈特,那么,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众人看到的,一定是哈特被虐杀后,惨不忍睹、不成人形的尸体。
“但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亚瑟盘腿坐在旁边,说:“那个叫哈特的人,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反对派有武器,年龄、人数也占优势,要控制他,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么?为什么要打他的腿?”
这句话一说出来,眼前又是帕克里克的伤腿,众人不约而同地,都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变。
没错,从拉锯谈判、筹集武器和虚拟货币、到从这里撤离,肯定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哈特六十岁了,一条腿受了伤,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不仅容易晕厥,也行动不便。在作为人质被挟持着逃跑时,绝对会拖慢反对派的速度——试想下一边逃跑还要一边扛着人质的情景吧。
如果哈特死了,这里的反对派就更加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了。
换言之,也许,从一开始,敌人就没打算带着哈特离开,也没有放弃最初的计划。
武器和虚拟货币,是他们赴死之前,本着“能赚一点是一点”的原则,为反对派谋取的利益。
打伤哈特的腿,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哈特的心理防线会被迅速瓦解,从而对他们有求必应。
等同伴拿到了趁手的武器后,现在劫持着哈特的武装分子,就会履行最开始的计划,大开杀戒,杀了哈特,还能再拉几个政府军陪葬,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俞鹿凝重地说:“哈特六十岁了,虽说腿部没有重要器官,但失血和惊恐也可能会要他的命。说不定物资没筹集好,他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