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乍然一惊,回过头去,才发现去了追复兴派潜入者的亚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回来了,此刻正站在了后方一棵树的影子下。
秋日的中午,阳光明媚,斑驳的树影落在了这个寂静的古堡后院中。亚瑟的脸庞,被斑驳得明暗不定。
他神色铁青,周身僵硬,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和拉斐尔。
俞鹿的心脏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这个反应……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不是吧,莫非亚瑟听见了刚才拉斐尔说的话?甚至,他还可能看到了拉斐尔低头亲她的动作……
一想到这种可能,俞鹿的头皮就窜过了一阵麻意——尴尬的麻意。
不论今天是谁撞见这个画面,或许她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毕竟,她和罗德尼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雇佣兵们又是一群荷尔蒙过剩的人,没几个人的私生活是不混乱的。亲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只有亚瑟……虽说这小子已经快十八岁了,但是被他撞见了这种画面,她竟是有了一种教坏小孩的感觉!
大概和她一直自居亚瑟的“心灵导师”有关吧。而且,亚瑟可以说是雇佣兵里的异类了,洁身自好冰清玉洁,别说是跟着乔伊斯那群没节操的家伙去玩女人了,他的初吻十有**都还保留着。
罪过啊罪过。
尴尬只凝固了半秒,忽然,通讯器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拉斐尔似乎不介意被看见刚才的事,一边连通了通讯器,一边站了起来:“老大?”
亚瑟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俞鹿也拍了拍礼服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感觉背后芒刺在背。
由于四周太静了,帕特里克的声音反而依稀可闻。
“行,没什么大碍,皮外伤。好,知道了。”拉斐尔按掉了通讯器,将那件染了血的西装外套反折过来,往肩上一甩:“你们没事就早点回宴会厅。我要去找哈特那老头子,叫人过来处理一下现场。”
古堡的后院毕竟不是封闭场所,随时可能会有闲着没事干的宾客逛到这里来。
地上乱糟糟的倒没什么,躺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就不行可,被看到了肯定会引起恐慌。那玛蒂娜被复兴派盯上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俞鹿赶紧点头:“好好好,你快去。”
亚瑟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互动,骨节分明的手暗暗地捏成了拳头。
拉斐尔离开后,俞鹿才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讪讪一笑,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跟猫似的,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一边说,她的目光一边下落。果然,亚瑟的雪白西装是一尘不染的,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干了什么。应该是没有受伤的。
她有意揭过这一页,然而对方并不打算配合。
亚瑟突然说:“‘不是第一次亲了’是什么意思?”
“……”真是该来的躲不过。俞鹿无可奈何,只好打了个哈哈:“就你听见的那个意思,反正不重要。”
“我听见的那个意思?”亚瑟盯着她,眼睛仿佛有些红:“他第一次亲你,是什么时候?”
哪壶不开提哪壶,俞鹿压根就不想说:“你问这个做什么,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亚瑟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你和拉斐尔在一起了吗?”
“当然没有啊,我们只是同伴。”俞鹿说着,声音小了一点儿。
深秋的中午,金阳灿灿,温度也不过十度出头。古堡的后院凉爽,开阔而安静,俞鹿却无缘无故地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沉闷而压抑。
“只是同伴?”亚瑟深吸口气,仿佛在克制着什么,略微侧过了头,问:“那你为什么让他亲你?无论是什么人吻你,你都不会拒绝的吗?”
俞鹿微愕,莫名有点恼了,脸色沉了下来:“亚瑟,你怎么说话的。”
亚瑟好半晌都没有吭声,侧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白皙的脖子上,有细细的青筋绽出。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妒忌和愤恨所扭曲了表情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才硬生生地转开了头。
却也因此,让俞鹿错过了他那双阴戾的眼睛。
如果她看到了,也许就会明白,眼前的少年,和她以为的“乖小孩”这样的词,根本已经不搭边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隔了一会儿,俞鹿自己先冷静下来了,本来,她刚才那种恼怒的感觉也来得莫名其妙。其实,亚瑟的反应,她也能理解——就是被意想不到的情境给刺激了呗。
自己年纪比他大,包容他是应该的,没必要和他赌气。
亚瑟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静立的时候,如同一株挺拔的小白杨,不过现在这株小白杨很明显有些蔫头耷脑的。
俞鹿有点儿不忍,抬手想摸摸他的金发,但半路改变了主意,将手落在了他的肩上:“亚瑟,还赌气呢?”
“……”
“真的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拉斐尔的性格,就那样不正经……反正,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对吧?”俞鹿捏了捏他的手臂,安抚了一下他:“好了,不要让你哥哥一个人在大厅里待太久,我们回去吧。”
俞鹿抽回了手,快步往大厅走去了。她觉得,此刻的气氛有点紧张。直觉告诉她,得先回避一下才行。
如果她在这时候多个心眼,回头看看,或许会被亚瑟的表情吓一跳。
微微扭曲的阴郁神色。毫不掩饰地写满了嫉妒,怀疑,沮丧。
他在俞鹿的身边长大,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了。至少,她的喜好习惯,一举一动,还有人生大的动向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还为此沾沾自喜。
但原来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
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和拉斐尔接过吻了,还不止一次——她根本不介意拉斐尔亲她。
更让亚瑟介怀的是,平时,看她和拉斐尔的相处,压根儿就看不出异样——至少如果不是今天这出,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和拉斐尔私下做过什么。
除了接吻,他们还做过别的事吗?
雇佣兵的私生活都很浪荡,道德观念低下,所以,真的很难说。
那……她和相处时间更多的帕特里克呢?
亚瑟深吸口气,心里仿佛有只虫子在到处钻,苦闷又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