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再聪明点就好了,一定可以想出更好的借口。比如装作得了重病,躺在医院,要立刻见到俞鹤辞……不,这只是理论上可行。万一俞鹤辞识破了她的把戏就完了,她连当面劝说他的机会也没有。
况且,俞鹤辞比她聪明多了,她骗过他的几率实在不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俞鹿最初还满心在思考着如何说服俞鹤辞。可当时针一格格地移动到了十一点半,十一点三十五分,开始有一股浓烈的不安和不祥预感,攫住了俞鹿的心脏。
她终于忍不住,跑向了门边,要出去找人了。却发现门开不了,被人从外面锁住了,耳膜登时嗡地一响。
“喂,有人吗?!给我开门!”
使劲拍门,外面也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再如何愚钝,也该明白自己被骗了。
俞鹤辞一定是以为她又是在耍任性脾气,不好被耽搁大事,所以,直接将她关在了这里,等船开出了港口,才让人放她出来。
“俞鹤辞!你给我回来!你说话不算话!”
俞鹿愤怒地叫着,门板却纹丝不动。足足拍了十分钟,外面都没人靠近,一定是都被嘱托好了。
俞鹿的眼底慢慢地浮出了泪光,拍门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蹲在了地上,呜呜地低泣了起来。
人世间最难过的事不是“不可以”,而是“我本可以”。唯一一个救自己哥哥的机会,还是被她搞砸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泪水朦胧了视线,鼻子也被堵住了,呼吸不畅。却不愿意站起来,缩成了一个球,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入了门锁动了的声音。俞鹿的双眼已经哭成了核桃,最初几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手臂里抬起了头,愣了半晌。
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
船还没走,而门又动了……
那一瞬间,俞鹿仿佛活了过来,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由于蹲久了,她两条腿都是麻的,一下子没稳住,往前倾去。
门吱呀地打开了,夜风送入了雪,和一个高挑的身影。
俞鹿没站稳,扑到了那人身上,稳住了自己,忽然发现这人穿的衣服,和俞鹤辞不一样。身高和触感也不同。
她心里打了个突,仰头,庄行霈那张苍白而俊美的脸,映入了她的眼中。
俞鹿的脸骇然变色,喜悦瞬间结冰,化作了惊慌,控制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在这边颤抖着后退,来者则在走向她——以一种侵略的姿态。
休息室很小,她的背很快就抵到了墙,因为慌乱,手差点推倒了一个笔筒。
庄行霈走到了她面前,微微偏头。
他仿佛是很喜欢看俞鹿的这副惊恐的表情,饶有趣味地看了半晌,才轻轻一笑,打了声招呼:“晚上好呀,俞小姐。”
后面的门被关上了。
这间狭小的休息室,除了庄行霈,还进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样子,都是他的人。
俞鹿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你来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来和俞小姐做一个交易的。”庄行霈微笑道:“你不想你的哥哥上独角鲸号,是么?”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俞鹿的脑海里炸开了,她倒吸了一口气:“你……你派人偷听我们说话?!”
早该想到的,俞鹤辞此次出行与庄家有关。那么这个地方遍布庄行霈的眼线,也不奇怪。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想俞小姐哭得这么伤心,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也不忍看到俞小姐失望。”庄行霈的语调非常温柔,甚至伸手,拨弄了一下眼前的少女耳边的发丝,那冰凉的指尖激得俞鹿打了个冷战。
他说出来的话,落在俞鹿耳中,更如同是世间最可怕的魔鬼呢喃:“俞小姐,你的哥哥受我父亲所托,此行非去不可。你是劝不动他的,看看现在的时间,他应该已经登船了。”
“不过,这时候也还是有机会阻下他的。推迟行程、或是临时换一个人去,也不过是庄家——或者说得具体点——是我的一句话而已。”庄行霈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画,在俞鹿面前展开了,微微眯起眼睛:“那么,俞小姐,你的这张画,画的人究竟是谁,也告诉我,嗯?”
犹如是一柄大锤重重地垂上了心口,俞鹿的五脏六腑都因撞击而搅混了。她嘴唇哆嗦着,思绪都是空茫的。
在她绝望复希望、再回到绝望、心理防线最为脆弱的时候,一道二选一的死亡选择题,放在了她面前。
选择保护阿恪,不说出画中人是谁,就要眼睁睁看着陪她长大的哥哥去死。
选择与庄行霈合作,出卖阿恪,俞鹤辞就可以获救。
阿恪是命运之子,按理说是不会死的。但这么大的变动,她不知道,如果点了头,阿恪的命运会走向何方,会受到什么折磨。
而且,作为被阿恪全心全意信赖,却无情地出卖了他的人,她日后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进度条还没满,这不是她永远不见阿恪,就能解决的问题。
世间难得双全法。
难道这就是她妄想改变某个人的命运,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不是俞鹤辞不重要。而是阿恪在她心目中,没有轻贱到可以让她随意发落、毫不在意他的下场的程度。
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受到内心拷问的选择题。
俞鹿的牙齿轻轻打颤,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你找画上的这个人,是想干什么?”
庄行霈反问:“你不让你哥哥出海,又是为什么?”
俞鹿哆嗦了一下。两股矛盾的力量,似乎要将俞鹿的身体撕扯成两半了。冷不丁地,她的下颌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捏住了,力气极大,捏得她极疼,被迫仰起了头,对上了一双阴鸷又美丽的琥珀色眼睛。
庄行霈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何总是对他露出一副看见了洪水猛兽的样子。
但其实,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见她这个表情的,这会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
不过今天,他实在没有时间和她玩了。
今日傍晚,他得到了确切情报,徐启宏的人已经有收网的征兆,大概已经找到了徐启宏的儿子是谁。而庄家这边却依然没有头绪。将画室的模特都清查了,逼供了,没有一个符合的。
俞鹿的行踪也清查了,没有找到相应的对象。
再不冒险行动一次,逼问源头之人俞鹿,就要输人一步了。
“你敢这样对我,我回去要告诉……”
庄行霈微微一笑,那气息喷在了俞鹿侧颊,仿佛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好啊。你去说,有人会相信吗?也许你的母亲会信,但是,她敢去我父亲面前说吗?”
俞鹿惊怒地看着他。
庄行霈身后的两个手下,就像没有看见这一幕一样,安静地守在了门边。
“俞小姐,我不和你绕圈子了,画中之人,乃我父亲要找的重型犯人。坦白说,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跟你耗下去。相信你也一样。现在,船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开了,只要你诚实地告诉我,画中的人是谁,我也会成全你。”庄行霈凑近了她,加大了掐她下颌的力气,温柔地喃喃:“不要对我撒谎,我只是让船暂时不走了,待我证实了画中人的身份,这事才算了结。如果我发现你骗我,不仅是你有包庇罪犯的嫌疑,连你最亲爱的哥哥,也未必能回来。就看在你的心里,谁更重要了。”
说完,他就松开了那只钳着俞鹿下巴的手。
俞鹿的下巴已经被掐红了,神色呆滞而惊恐,眼底浮出了红血丝,看着他。
庄行霈状若体贴地说:“我给你半分钟时间考虑。”
三十秒的时间,转瞬即逝。庄行霈看着手表,走了半圈,这女孩仍是低着头,没有反应。他轻轻嗤了一声,转身就走。
手刚触到了扶手,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等一下,我……告诉你。”感谢访问G小\说\网!请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