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超这句话,无疑是在沉寂的池水中,投下了一枚石子。
嵇允的瞳孔微微细缩,将匕首收了回来“夜袭”
谷超的汗水,从下颌处滴落,紧迫地说“这几天,我潜在舒城中打探,那狗皇帝迟迟没有新的动静。我觉得奇怪,就跟踪了一个御林军的相好,藏在她的屋顶上,还真让我偷听到了一些事。今天傍晚时,山路旁边倒塌的那几棵大树,不是因为干旱而倒下的,而是御林军的人故意斩下来,阻挡马车的。”
萧景丞从围攻中逃出生天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他浑身染血,受了重伤。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绝无可能痊愈。若不想伤口崩裂,转移到别处时,必须坐马车。山路一旦阻断,就只能骑马,对重伤之人而言,是二次重创,不可谓不阴毒。
嵇允的睡意已完全消散,穿好衣服,大步走向了屏风内。
“嵇公子,你猜得果然没错那昏君在舒城找不到人,果真回头从这些天出过城的马车开始排查了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快就怀疑到佛安寺,是因为身边有高人指点,还是因为我们哪里做得不缜密,走漏了风声。”谷超百思不得其解,也紧紧地跟在了后方“我还偷听到,今夜来搜查的刺客,都会伪装为贼人,意图造成山寺被洗劫的景象。如今还有一点时间,我们要趁这里被他们包抄之前离开”
沉睡的萧景丞被叫醒来后,也知晓事态的严重,苍白着脸色,坐了起来。
他胸腹的伤口又深又狭长,还隐隐作痛。谷超撑起了他的身子,咬牙往外走。嵇允拿起了长剑,离去前,回头望了一眼这间充满了两个人生活痕迹的房间,表情微冷,就随手将点燃的烛台,扔到了床铺上。
火苗迅速地舔舐上了床柱。但火势暂时未有蔓延到窗外,故远处的人不会被火焰吸引注意力。
匆匆跑过佛寺的池边,他们迎面就与一个黑影相撞了。在那黑影大叫出声引来人之前,只见“铮”的一声,剑光一闪,对方已被谷超单手一匕穿心,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在了池里,染红了池水。
此人果然是山贼的打扮。
所幸之后一路都未碰到追兵,行至了幽暗山林中,谷超吹了一声口哨,从树林里跑出了一匹高大雄健的黑马。
谷超先将萧景丞扶上了马,握住了缰绳,对嵇允说“嵇公子,快上来,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逃到北边,去投靠我家将军的旧部”
萧齐将军的旧部,都在北边。每一个独当一面的将领,都曾随着萧齐在沙场上出生入死过,是过命的兄弟,亦是萧齐的弟子。
永熙帝对萧家的兵权,既害怕,又想攥在手里。之所以大费周折灭门再封锁消息,便是因为害怕手段过狠,让外头的那些将领造反。
眼下,远在千里之外的部下们,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萧家已经遭难。
只要萧景丞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可以揭穿永熙帝的阴谋。获得他们的相助了。嵇允可以去那边,辅助萧景丞,秘密练兵。
这确实是另外一条可以从舒城的浑水里全身而退、看着更好走的路。
但不知为何,嵇允却没动,眼前仿佛晃过俞鹿的那一双信赖明亮的眼眸。他看了一眼匍匐在黑夜下的寺庙,慢慢地松开了马鞍“谷超,你们先走,我要回去一趟,靖王的女儿还在寺中。”
“你说那个俞鹿郡主嵇公子,你何必管她死活,不管那狗皇帝发现她在寺里后,是怀疑她还是直接杀了她,不都正中我们下怀”谷超不能理解,再度催促道“回去太危险了”
“欲成大业,不仅要练兵,王都这边的动向,也不能彻底放了。若要在舒城立足,我需要一个活着的郡主。如果她死了,而我又失踪了,我被流放的家人,怕是会被靖王迁怒。”嵇允看了萧景丞一眼,冷静分析“你家公子的伤,也无法长途快速奔袭。若我回去,或许还可以为你们拖延一段时间。”
更何况,已经有两世的教训,让嵇允明白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同一边。
这时,谷超背后的萧景丞按住了他的手,声音低微却坚定“就听嵇允的。”
谷超叹了一声,道了一句“保重,再联络”,就一抽马屁股,带着萧景丞逃进了山林里。
嵇允吁了口气。身后寂静的佛寺如同一个吞噬人的怪物,张大了嘴,等着血肉的投喂。
另一边厢。
俞鹿今夜睡得很早。夜半三更时,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见了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被心悸的滋味攫住,俞鹿在被窝里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眸,看向了自己的房间外,忽然吓了一跳。
窗纸外透出了淡白的光,有一条突兀的黑影,浮现在了上面,看身高和身形,似乎是一个男子。
谁半夜在外面装神弄鬼
俞鹿在惊吓过后,就理所当然地生气了,猛地掀开了被子,踢上鞋子,大步走过去,端着郡主的架子,才一提气,想要呵斥时,就看见了门缝间,忽然插进了一道刀锋,将她的门闩给挑开了。
俞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