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成聿有些手足无措,他慢慢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之后的几天,都记得在家里打开电视,挑有意思的台开着。
“宵宵,”他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偷偷问,“是不是你?”
他没等到姜宵回答,病倒是来了了。他在外面淋了半天的雨,回来就是低烧,但是蔺成聿不打算卧床休息,他也不敢把电视按灭,就安静的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几天后,他的合伙人给他带了退烧药,并带来了心理医生了。
蔺成聿是公司的董事长,又在公司最盛的时候退出了,在圈子里确实算是大事一桩。
以前和姜宵不公开,现在倒是谁都知道蔺总为了一个病死的男人疯疯癫癫,什么都不要了,直到现在两三年了,都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不管公司可以,但每天这副要死的样子,致力于折磨自己,医生还是要看的,蔺成聿之前去过幸福树医院,后来就不去了,这回这个心理医生是另找的。
他也不肯出家门,合伙人就带着医生上门了,一来就发现他开着电视,里面在放动画片。
“你现在喜欢看这个?”
“不是,”蔺成聿摇了摇头,眼神露出一点温柔,“宵宵可能会喜欢。”
合伙人和心理医生对视一眼,意思很明显,这人指定精神有些不正常。
但测试之后,结果倒是令人意外。蔺成聿在和外人的谈话过程中,即使专业的医生用了什么方法,他换了一种说话方式,整个人冷静的过分。
“……你看,我没病,”蔺成聿道,“我清醒的很,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渐渐知道姜宵去世的第一年,确实受影响了,脑子混乱的好像一摊浆糊。那个时候在幸福树医院住着,疯疯癫癫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排解,否则真的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但知道了全部的事情,而后找到了姜宵的坟墓,他却日渐清醒了。幸福树的医生有开药,他吃过一段时间,直到没问题了。
如果他真的疯癫真的脑子混乱,亦是一种逃避,蔺成聿不想再逃避了,他想要自己清楚的经历这一切。
他就是很清醒的在发疯而已。
就算是突然打开的电视,不用合伙人说,理智也能让他想到有些电视接触不良确实会自己开机。
“姜宵已经走了,”他道,“我很清楚我自己做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但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姜宵还在就好了。”
姜宵人那么好,从来也没有做过一点错事。他无数次想过,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姜宵好好活着,也不会为自己这么个混蛋而伤心,多好,但世事总不遂人愿。
今天所谓的心理医生对蔺成聿来说不是重点,公司的事情总不能不处理,他想把手里的股份都以低价卖给合伙人,以后落个清静,也给别人一个交代。
为了给他证明自己真的清醒,不是胡乱说话,公司去年和前年的年报他翻着看了,即使这两年他根本没去过公司,亦能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情况说个大概,甚至还能指点一二。
“你真是个很厉害的商人。”
对方感慨。
“我宁愿不是,”蔺成聿道,他把对方送来的退烧药也推到一边,“您拿走了股份,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谢谢,我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仍然在放着,姜宵真的在看,他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蔺成聿居然真的是没病的,听到这话也惊讶,不知道评价什么好。
后来就少有人来找他了。
蔺成聿在房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姜宵这种魂魄状态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有时候感觉像是一场梦,那种幻境感很强烈。
人不会在梦里觉得枯燥,但所看到的一切又是这样清晰。
蔺成聿后来会出门了,也会记东西。每次出门,他就在本子上写一段话,也说不上是日记,就好像姜宵留下来的那本菜谱一样,他在写自己的感受。
他去过曾经和姜宵呆过的地方,靠想念着姜宵活下来。
姜宵看过那本笔记本。
他倒是看到一个在蔺成聿眼中很不一样的自己。
“……我头一次见姜宵,在那间小出租屋里面。他昨天晚上救了我,但是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心里想这地方怎么还会有这样傻的所谓好心人。
第二天才总算看清人,姜宵的眼睛好圆啊,瞪大了就显得更圆了,原来想离开的,但他开口说我可以留下,我竟然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他特别可爱。”
“怎么会有每一天都活力满满的人呢?”
“姜宵真是最厉害最能干的人了,他好像立下什么目标就能做到,我特别为他骄傲。”
“他表白的那天,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高兴,还要假装自己没那么兴奋,自欺欺人。”
“和姜宵在一起之后,每一天我都很幸福,让人嫉妒的幸福,只是那个时候没发现而已。”
“我现在时常会想,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姜宵的呢?实在说不清楚了,但我确实爱他很久,回想起来起来,我见他的第一眼,这个人就很不一样。”
“全是我的错,宋合说的对,他这样厉害这样好的人,如果没有我,不知道过的多好。我原是极度幸运的人,能让最好的姜宵爱我一段,好像总算有阳光愿意照拂我。这样的幸运失去了,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然而这样的生活也有尽头。
他长期睡眠和饮食都不规律,心态也很差。任何人的身体总是有极限的,这样熬下去,即使不自杀,也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