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皇后想到这里,就心肝胆儿颤,她一直称病,没有召见过楚贵妃,现在看来,却是不见不行了。
若是真的妖物,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还未央宫一个安宁。
不悔接到惠皇后的召见,和零九对视一眼,都敏感的察觉到了皇后来者不善。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来者不善,零九思索了一会儿,一拍手道,“肯定是惠皇后嫉妒殷韶宠爱您了,想把您叫过去敲打一番。”
“殷韶妃子众多,备受宠爱的也不少,她为什么要找上我”不悔还是不明白,剪水双眸微垂着,看起来有些委屈。
零九在她身周绕了一圈,有板有眼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女人是很敏感的,楚明月注定是殷韶的真爱,惠皇后肯定是察觉到了,她现在不欺负你,以后就没机会啦”
记忆中,惠皇后明年开春就会病逝,似乎也是因为楚明月和殷韶享乐胡闹太过,她身为一国之母自然要管,殷韶却不许她动楚明月一根头发,她气急攻心病情加重,便撒手人寰了。
不悔点点头,深觉有理,她还没怎么被人找茬过,感觉很是新奇,抱着想见识惠皇后是何等手段的想法,就往凤宣宫而去。
揽月宫伺候的宫人早有人偷溜了出去,往安乐殿那边跑,他们都被苏喜好好叮嘱过,贵妃娘娘就是掉了一根头发,也要拿他们问罪。
不悔没多做什么打扮就坐了步辇去凤宣宫,轻纱环绕,一身素色的美人模样清冷,眉眼间似融了江南的水墨与洛阳最艳的花卉,艳丽到了极点,偏又有种脱俗的气质,让人一见便深刻在心上,无法忘怀。
人间绝色,无价至宝,多么美好的词汇都与她极为相衬。
她这一路不只看呆了路旁的宫人,以及闻讯赶来的妃嫔们,到了凤宣宫,惠皇后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凤宣宫内一片寂静,不悔垂着眼,神色依旧清冷傲气,很有些睥睨众人的味道。
如果是殷韶,只觉得她就是那天上的仙女,在惠皇后看来,却只觉得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那种美貌带来的震撼很快过去,惠皇后回过神来,对着一旁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朝不悔喝道,“楚贵妃,你竟敢不对皇后娘娘行跪拜之礼。”
不悔淡淡道,“陛下允我在这宫中不行跪拜之礼,这是凭证。”
说着,她就将腰间的紫玉取了下来,高高举起,那象征着帝王身份的玉佩晃得惠皇后眼睛疼,紧接着,她的头也疼了起来。
陛下竟然将紫玉赐给了楚贵妃,这哪是恩宠后妃能做出来的事情
纵是有着绝色之容,陛下也不可能轻易被她迷了去,定是她使出了某些妖孽手段,迷了陛下心志,才让他像换了个人。
惠皇后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越发认定不悔是个妖物,全然忘了殷韶一直以来都喜怒无常,行事乖张。
她打定主意要弄清楚不悔的真身,看出她眼色的宫人悄声无息地关上了殿门,几个人高马大的宫女守在门前,一脸虎视眈眈。
不悔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皇后,你想做什么”
她没害怕的情绪,且要维持好高冷的人设,故而看起来很是有恃无恐,询问的话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惠皇后被大宫女从床上扶了起来,闻言对不悔更是忌惮,这楚氏怕不是一般的有神通,一个不好,她的命都得赔进去。
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若是能用这条命换来不悔妖身显露,唤回陛下恢复正常,那她也值了。
这样想着,惠皇后心中便生出了巨大的勇气,她轻移莲步朝着不悔走去,头上的步摇轻轻颤着,面上威严尽显,“楚氏,陛下不慎被你蒙蔽,本宫不会,你这段时间教唆陛下不幸他人,还插手朝堂之事,祸乱后宫和前朝,你可知罪”
“我不知。”不悔已然了解惠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很是淡定。
惠皇后被她一噎,感觉说话的节奏都被打乱了,她定了定神,冷笑道,“楚氏,你不用狡辩,你最近做的事本宫都一清二楚,你不过进宫半月,陛下就与以前有诸多不同,陛下着了道,本宫不能不管,楚氏,你最好从实招来。”
不悔觉得这位皇后应该多补补宫斗剧,这也太直接了,简直在故意送把柄,要是她一口咬定皇后没任何证据想陷害自己,皇后怕是百口莫辩。
她心里吐槽,面上却很无辜,“妾身不知皇后在说什么,陛下想做什么妾身不敢置喙,妾身也没什么可以从实招来的。”
不悔一脸高冷,狡辩的话都带着“不想跟你这种凡人计较”的味道。
惠皇后咬了咬牙,“本宫想给你留点脸面,你却非要本宫说出来,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楚氏,你从宫外带了什么腌臜手段,竟然敢用到陛下身上,你不说实话,本宫可就不客气了。”
“原来你是在怀疑我给陛下了蛊”不悔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皇后娘娘,凭我的美貌,你觉得我还需要用什么手段吗”
她说话很是狂妄,表情却一本正经,惠皇后养尊处优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抓狂是什么感受。
见不悔抵死不认,惠皇后厉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拿下楚氏,本宫要好好审问。”
不悔皱了皱眉,这个惠皇后是想屈打成招吗
零九也呆了,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一言不合就想用刑,该说惠皇后不愧是殷韶的妻子吗
就在此时,一声更大的厉喝声从殿外传来,“我看谁敢。”
“砰”地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几个守在门后的宫女都被那股力道带得摔倒在地,满身阴霾的高大身影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除不悔外,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惠皇后尤甚,她失声叫道,“陛下”
殷韶一脸戾气,见不悔好好的站在那里才面色稍缓,随后,他便看向惠皇后,冷笑着道,“寡人的皇后可真是威风,竟敢趁寡人不在差人拿贵妃问罪,皇后卧病在床许久,脑子怕也是病坏了吧”
惠皇后被他说得几欲昏厥,双腿也发起抖来,看着殷韶缓缓走近,她流着泪辩解道,“不是的,陛下你听臣妾解释,臣妾只是不想陛下被楚氏这个妖孽蒙蔽,楚氏不愿从实招来,臣妾无法,才会”
殷韶根本没等她说完,就一脚踹向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那宫女被他踹中胸口,瞬间喷出一口鲜血来,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惠皇后被吓得尖叫一声,也随之跌坐在地,脸色发白,看着殷韶的眼神满是恐惧。
“楚氏是不是妖孽,寡人比皇后你更清楚,皇后一直都在好好养病,却不慎被身边的宫女蛊惑加害贵妃,念在没伤到贵妃的份上,寡人就饶你这一回,你既病的不轻,就好好躺在床上,没好起来之前,就不要踏出宫门了,免得加重病情。”
殷韶的眼神冷得像冰,看着惠皇后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物,惠皇后的心脏紧缩着,后背全是冷汗,再不敢辩驳。
她有种感觉,若是楚氏出事,陛下真的会杀了她。
不悔一直保持着高冷的样子,她站在一旁看戏,心里对零九道,“这下子,惠皇后以后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
零九咽了咽口水,“主人放心,惠皇后以后肯定不敢了,殷韶太狠了。”
不悔满意了,她为改变殷韶而来,并不想为琐事费神,这样的结果最好。
倏然,不悔的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她微微抬头,就见殷韶对她笑得温柔,下一瞬,他便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臂膀强健,抱起她一点都不费力,不悔一下子失了重心,下意识搂上了殷韶的脖子,她踢了踢小腿,面无表情道,“放我下去。”
殷韶的眼神像是化成了水,他柔声道,“不放。”
不悔手指动了动,还要挣扎,殷韶却已经抱着她大步踏出了凤宣宫,她只好作罢,不经意往后看去,就见惠皇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鬼。
殷韶所过之处,凤宣宫的宫人们跪成了一片,个个身体都抖得跟筛子似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的陛下尤其易怒,常常会有宫人因此死去,这次恐怕也会这样。
然而跪地的宫人等了许久,也没被下令赐死,劫后余生后,他们相互望着,都不约而同的想,贵妃娘娘根本不是什么妖孽,而是菩萨转世
不悔就这么被殷韶抱着回了揽月宫,她的步辇和宫人都远远跟在后面,不敢打扰两位主子,殷韶的脸上一直带着柔软的笑意,像是抱着易碎的珍宝,满是小心翼翼,和无法掩饰的喜悦。
他自我感觉和心爱之人更近了一步,不悔却没什么感觉,连尴尬都没有,她闭着眼睛假寐,就把殷韶当成一个代步工具,十分心安理得。
零九在她耳边碎碎念,“主人我总觉得这个殷韶很不对劲啊,他好像对您特别痴汉,就跟那个林辞似的,喜欢您到了可怕的地步,楚明月的记忆里他也没这么爱她啊”
不悔问道,“你觉得他是林辞可能吗”
零九被问的一怔,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了,三千世界互不相通,只有您这样的神才能穿梭其中,要是林辞也能跟着来这里,那不就乱套了,绝对不可能的。”
“那你担心什么殷韶越爱我,那我们改变他的机率就越大,而且有缘人的记忆只能拿来当参考,记忆那么主观,有偏差也很正常,我们身在其中,要是一点改变都没有才奇怪。”
不悔搭在殷韶脖子后的手指动了动,点点零九的鼻子,情绪太丰富也不好,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零九的内心得到了抚慰,它笑着道,“主人,我觉得您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了,虽然还没找回七情六欲,但是您这样也很有人情味。”
不悔一怔,下意识勾了勾唇角,“是吗”
“对啊您现在这样很好。”
皇后心怀不轨召见楚贵妃,惹怒了陛下被下了禁令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本来还心存侥幸的嫔妃们,这下子都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根本不敢往不悔边上凑。
没人想做下一个皇后,被陛下那么直白的厌弃。
更何况,贵妃仅次于皇后,品阶远在她们这些妃子之上,皇后都惜败了,她们哪有招架之力。
没有人敢找茬,不悔的后宫生活彻底自在起来,最重要的是,殷韶说了不碰她,就真的不碰她,还看不出一点勉强,仿佛只要看着她就心满意足。
如果不是不悔知道零九无法侵入他的识海,还以为他是被暗示成功,真的不举了呢
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不悔便不去想,她只知道,殷韶如今戒了色,清心寡欲得很,气色都眼见着好了起来。
接下来,怕是得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见识一下人间疾苦了。
不悔思考着,能找到什么机会把殷韶给拐带出宫。
这一日,阳光正好,不悔避开了宫人,带着面纱在宫墙各处转悠,寻找着偷偷出宫的最佳地点。
待走到一座冷清的宫殿时,零九兴奋地对她道,“主人主人,这里好,宫殿后面有一堵矮墙,矮墙后面是片林子,最佳出宫地点了。”
不悔看了看眼前斑驳的宫墙,往后退了几步,小跑助力跳上了墙头,她这具身体被神魂温养了一段时间,做这种动作还是很轻松的。
站在宫墙上,不悔几乎可以看见未央宫所有矮一点的宫殿,红墙绿瓦,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她看了几眼,便准备跳下宫墙,然而不经意地一转眼,却正对上一双黝黑的双眸,像两颗又黑又大的葡萄,轻轻一滋,就能沁出许多水来。
那是属于孩子的眼睛。
不悔遥遥和他对望着,许久之后,那孩子先败下阵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手还局促地擦了擦衣服,很是紧张的样子。
零九也“咦”了一声,“好可爱的小正太啊”
不悔跳下宫墙,轻盈地落到地上,那孩子瞬间长大了嘴巴,像是看见了多么不可思议的情景。
离得近了,不悔发现这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双眸又黑又亮,皮肤白嫩,五官都很是姣好,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若不是零九提醒,不悔还以为这是个女孩子。
“你你是”孩子吐出了几个字符,颇有些不连贯,他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稚嫩却沙哑,咳了几声才问道,“你是不是仙女啊”
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天真的话语,让人很难不心软。
不悔只是没有情绪,不是铁石心肠,她半蹲在这孩子面前,点点头,“对啊,我是仙女,你是谁”
孩子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也流畅起来,“我是元宝,仙女姐姐你真厉害,你还会飞,真好。”
不悔也弯了弯唇角,“元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孩子衣服洗得发白,却还算干净,应该是有人照顾着,未央宫里这么大的孩子应该都是殷韶的骨肉,可是这个孩子看起来并不像个皇子。
元宝挠了挠脑袋,“仙女姐姐,这是我的家,我当然在这里啦”
不悔挑眉,又问道,“你家大人呢”
“何姑姑在睡觉,她生病了,不让元宝靠近她。”元宝说着就低落了起来,他说话很条理分明,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很惹人疼。
零九被萌的心肝儿颤,嗷嗷叫道,“这孩子太可爱了,主人,您能不能去看看他的姑姑啊古代生病很容易死人的。”
不悔隐晦地对它点了下头,就牵了元宝的手,“能带我去看看你的姑姑吗”
“仙女姐姐,这边。”
元宝干脆地答应了,他带着不悔往宫殿里面走,七拐八拐了几下,就到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元宝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才推开了门。
“何姑姑,元宝回来啦”元宝语气欢快地对里面道。
里面没有应答,不悔甚至没有听到呼吸声,她不由有种不祥的预感,元宝见何姑姑不理他,便松开了仙女姐姐的手,小短腿跨过了高高的门槛,朝着床上躺着的女子跑去。
到了床前,他小声唤道,“何姑姑,何姑姑”
不悔也走了进去,看到床上的人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何姑姑已经走了,元宝却不知道,他皱着小脸,想大声喊又不敢,很是纠结。
零九重重地叹了口气,它飞向床边,发现那个何姑姑还睁着眼睛,她表情还算安详,并不显得狰狞,可以看得出她是个清秀的女子,只是鬓边的白发让她生生老了十岁。
而在她的枕边,放着一卷布帛,隐隐透着红色的痕迹。
不悔被零九提醒后,拿起了那个布帛,等看清了里面的内容,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元宝仰头看着她,疑惑地问,“仙女姐姐,怎么了”
孩子眸中尽是天真,他理解不了死亡,也不明白苦难是什么。
不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她猜的没有错,这孩子真的是殷韶的。
元宝的母亲是早已去世的絮妃,五年前怀着身孕被打入冷宫,罪名是用巫蛊之术谋害皇后,她生下元宝就去世了,而何姑姑是絮妃的贴身宫女,这几年一直艰难带着元宝长大,盼着有一天能够为絮妃洗刷冤屈,元宝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
可惜的是,何姑姑突然身染重病,没有熬过去,临死之前写了这份血书,希望看到血书的人,能将它呈给殷韶。
这故事有点眼熟,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絮妃应该是无辜的,是皇后陷害她。
不悔想,过了这么多年,皇后的招数竟然一点没变,就喜欢给人安下蛊的罪名,五年前是絮妃,现在是她。
这样感叹着,见元宝那双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自己,不悔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谢谢各位的支持,也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我,爱你们,我准备了20个红包,不知道有没有20个评论2333
猜猜不悔有多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