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文中,你是怎么打算的?”
姚文中双手放在膝盖上,缓缓闭上双眼,轻声道:“祖祖辈辈守护的东西,不能这样就拱手让人了。”
老人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却是难如登天,先不说其他人,就吕安那个老家伙,是实打实的归真境啊。”
姚文中睁开双眼,平静道:“事在人为。”
老人闭上眼睛,这件事情想要求全,委实不太容易。不过敢想敢做,终究是好事。
老人轻声说道:“我这辈子,算是虚活六十余年。到了如今才想明白一个道理,年少不要有顾虑,年老不要多遗憾。”
姚文中愣了一下,随即震惊道:“父亲,你要重新出山?”
老人笑道:“人生即可超百载,何妨一狂再少年。”
老人并没有给姚文中劝止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已经安排人传信老二了,他已经从齐州出发,很快就会到家了,你安排一下厨房做点吃的。下雨天,又是黑天,赶路不容易。”
姚文中没有说话,起身从老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与父亲的对话,和与儿子的对话一样,好像向来都这么简单,却又不简单。
姚文中握了握拳头,呢喃道:“不就归真吗,好像谁不是?”
下一刻,在风雨雷电夜,世上又多出了一位第七境归真境的大修士。
白螺一杯酒,与谪仙共饮。
屋子里的老人一声叹息,本来可以更高一些的大道,生生被走成了断头路。
老人不禁感叹唏嘘,当年一手牵着父亲的手,一手要去够玉清河边柳树枝的小男孩,终就还是长大了。男孩手上的柳树枝也换成了腰上的紫电剑。
再也没有柳枝,再也没有少年。
姚文中对着如漆黑夜,叩首三次,转身离去。
回家,总是一个令人心动的词语,也是一个摄人心魂的行动。老二的回来为宁静的夜晚增添了生气。
十多年前,张先生曾经调侃老人说道,龙生两子,各不相同。老大姚文中是窝里怂,外边横;老二姚文华是窝里横,外边怂。
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好菜,还温了一壶陈酿的琅玡台,老人和姚文中陪着姚文华一起坐在圆桌上。
老人抽了口旱烟,说道:“老二,就冲你能赶回来,就很好了。”
姚文华端起一杯酒,敬了一下老人和姚文中,然后一饮而尽,低声道:“爹,大哥,以前对不起啊。”
老人又抽了口旱烟,轻声道:“哪有当儿子的跟爹说什么对不起,用不着。”
姚文中咧咧嘴,岔开了话题,说道:“二弟,你说说看外面的形势。”
姚文华说道:“完颜宗翰到齐州了。现在齐州城还有方莫言和粘阔台两个将侯,这样大金王朝六宗帅九将侯就有三人了。而且听说大金王朝王宫直接派了一路人马过来,看来大金王朝时志在必得。”
姚文中说道:“二弟说的是。大金王朝底蕴深厚,这些年来,听说他们成立了一个叫都藩司的机构,专门负责笼络三教百家人士。我看此次出动的,肯定不止这些。”
老人吐出一口唾沫,冷笑道:“干你娘的大金王朝!”
姚文华接着说道:“爹,大嵩王朝这边,明面上派了一行五人过来,而且是装着给完颜宗翰送生成纲,暗地里应该还派了一路人马,不过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姚文中说道:“最近镇子里来了很多人,回头我都逐一跟你说一下。”
姚文华问道:“爹,大哥,另外两家是啥个意思?”
姚文中说道:“父亲正在跟那两位谈。”
老人突然将烟杆放下,望向文中、文华,开始发呆,最后愧疚道:“爹这辈子没啥本事,没让你们过上半天好日子,爹心里头……”
姚文华说道:“爹不是我说你啊,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对了,大哥,我想明天去看看娘。在外这一年,我一直带着些布袋子,走到一个地方,总想着找那好的地界抔几抔土,装在袋子里,带回来给娘的坟头添一添,给娘看一看,好让娘知道孩儿在外过得很好。”
数朝游走,儿行千里母担忧,
十里孤坟,儿想娘来难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