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医馆,屋舍内涌动着浅淡苦涩的味道,挂在窗沿的铃铛叮咚作响。
老大夫躬身站在床沿,须发皆白的他听到伏廷的话后,当即便愣住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剪刀,又看了看陷入昏迷的少女,想要说些什么,但碍于骠骑将军的身份,涌到喉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倒是伏廷察觉出大夫的为难之处,语气平静地解释,“您老放心,躺在榻上的是本将军的外甥女,伏某不会伤害自己的小辈。”
没曾想自己的心思被看得一清二楚,老大夫不禁有些尴尬,同时也有些惶恐。他不敢在屋内多留,行礼后便转身退走。
房中只剩下连柔与伏廷。
男人拿起剪刀,来回比量着,之后他弯下腰,一手握住小姑娘细致的脚踝,另一手掀起裙裾,咔擦咔擦剪了两下。
用作亵裤的布料本就轻而薄透,又沾了水,连带着肌肤都透着一股冰凉。
此时伏廷并未觉得不妥,毕竟他是为了给外甥女处理伤口,而非心存邪念,理由充分至极。
只听撕拉一声,裙衫被撕到了膝盖的位置。
连柔纤瘦,肌肤又雪白,更显得铜钱大小的伤口狰狞可怖。
伏廷浓墨似的眉紧皱,小心翼翼将血污清理干净,洒上一层金疮药粉。
往日他在战场征伐时,受伤乃是家常便饭,那会儿他得了空才会包扎,若战事紧要,恐怕连伤口都不会处理,直接打马备战。
他粗糙惯了不假,但面对眼前的小姑娘,却下不了重手。
用白布将伤口包扎妥当,伏廷眸光微敛。
他还记得丫鬟说过的话连氏女一双腿生得极好,那时他对这种说辞嗤之以鼻,以为是主仆俩没见过世面,谁曾想竟是实言。
至于膝头的桃花形状的胎记,的确未留下瘢痕,可惜被白布遮掩大半。
带着粗茧的指腹从那抹浅粉上划过,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尤为特别。
伏廷挑了挑眉。
连柔睁开眼时意识还不太清醒,膝盖传来阵阵刺疼,像针扎一般,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她嗅觉灵敏,闻到四周的药味,又看了看墙角堆积的药材,便猜到自己怕是被送进了医馆。
被推下护城河
那会,连柔怕极了,她好不容易才得到重生的机会,要是死在赵母手里,岂不冤枉
伸手揉按着额角,还没等连柔回过神,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醒了。”
她抬起头,怔怔望着站在窗棂处的青年,他立身的位置恰好背光,整个人像是被光晕所笼罩,连柔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是伏廷救了她。
“舅舅。”连柔轻轻唤了一声,挣扎着准备坐起身,大抵是扯动了伤口,她脸色愈发苍白。
“别乱动。”
伏廷端起刚温好不久的汤药,几步走到她跟前,将青瓷碗往前一递,“你身上的伤势不算严重,回府后休息几日即可,注意莫要受凉。”
连柔垂下眼帘,低低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怯怯问“舅舅,您瞧见我身边的丫鬟了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约有三尺,伏廷身量又高,此刻将自窗扇内映入的日光挡住了七八分。
他似笑非笑,“既是你的丫鬟,本将军哪里知道去向”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连柔也不恼,她脾性向来比常人好,伏廷又对她有恩,这一次次相助,让她对男人的包容不断加深。
室内一片静默。
忽然间,连柔瞥见自己的小腿,没有衣料遮蔽,赤条条搭在深褐色的棉被上,对比尤为鲜明。
小姑娘面颊涨得通红,就连脖颈也同样染上绯色。
连柔呐呐发问“舅舅,敢问刚才是何人为柔儿处理的伤口”说完,她屏住呼吸,有些害怕即将听到的答案。
伏廷扫了眼盛满的瓷碗,淡声道“先喝药,喝完舅舅再告诉你。”
即使伏廷的态度堪称温和,连柔也忘不了母亲的叮嘱,更忘不了骠骑将军在战场上坑杀数万北魏将士的事迹。
她抿了抿唇,不敢争辩,只能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将黑漆漆的药汤吞进肚中。
等药汤净尽,伏廷接过瓷碗,同时说道“是本将军替你包扎的。”
连柔脑袋嗡的一声响,粉润唇瓣翕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将她这副模样收入眼底,伏廷语气中透着些许不满“怎么,本将军替你包扎,竟是辱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