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刚好,不烫呢。”
她扬起小脸,扫见男人黑眸中隐现的血丝,忍不住提议“舅舅,我想去外面待一会儿,头回来到这座府邸,还没仔细看看呢。”
连柔知道,如若她不离开,伏廷也不会走出厨房,她不该这么委屈大业的英雄。
“要去哪里本将军陪你便是。”
他神色虽显冷漠,连柔却不怕,反而笑盈盈从小杌子上站起身,不料坐得太久,脚下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伏廷一把扶住少女纤软的手臂,眉宇再度皱起,斥道“当心些”
等腿上力气恢复后,连柔终于站稳,她声音既低且轻,咕哝着说“您怎么和我爹一个样”
即使知道连柔说的父亲不是宁睿晟,而是过世已久的连牧云,伏廷眉心仍忍不住一跳。
他大马金刀走出厨房,连柔小跑着才能跟上,直到四下再无他人,他眯起黑眸,嗤道“刚才说我像你父亲,那叫声爹爹来听听”
最开始伏廷觉得这个称呼无比糟心,毕竟他年岁本就比连柔大了许多,如今充当长辈的那份想法又不太纯粹,无论如何都不恰当。
但看见小姑娘那副软糯的模样,想到从那张檀口中吐出“爹爹”二字,他气息霎时间急促几分。
连柔瞪大双眼,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浮出水面啄食的金鱼,半晌也没吐出一句话。
“不是你先说像的吗”伏廷气定神闲。
“就算像也不能真叫爹呀您才比我大几岁”
石子路两旁栽了不少玉翎管,有两朵开得极美,连柔不去看伏廷,只用指尖拨弄着浓绿的叶片,伴随着她的动作,花蕊微颤,似滚珠落玉。
这座府邸草木丰茂,树荫阻隔了炎炎灼日,只有细碎光影映在地上。
树下阴凉清爽,可男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眸光却尤为滚烫,像烧红了的烙铁,让连柔手足无措。
偏在这时,伏廷不急不缓开口“你与赵家算是彻底断了,可有考虑过自己的亲事”
连柔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有过前世的经历,她其实并不想嫁人,先前伯府与赵家议亲,也只是为了安母亲的心。
谁也不知,赵母闹上门退亲那日,连柔是松了
一口气的。
她不愿成亲。
不愿再将下半生绑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身上,喜随他,忧也随他。
连柔知晓自己的想法不合时宜,她斟酌着词句,缓缓道“婚姻本就牵涉极多,眼下宁府在陪都城的名声不佳,与其草草做下决定,还不如先等上一段时日,有合心意的再嫁。”
伏廷方才一直屏息,直到听见这个答案,他才松了口气,回想起还在将军府的那卷名册,他低咳一声“确实不必心急。”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连柔抬眸看着男人,小声提议“舅舅,我们该回去了。”
炉灶上炖的那盅汤,是小姑娘的心血,伏廷自然舍不得浪费,他略微颔首,走在前,穿过碧树成荫的小路。
连柔跟在他身后,扫见青年色泽暗沉的甲胄,忽然叫道“舅舅,您刚刚下了水,衣裳也湿了,要不要先回房换一套湿衣裳穿着总归不太舒服。”
伏廷并没有连柔想的那么娇气,行伍之人,捱过的风雨向来不少,若前线吃紧,他们必须冒着骤雨行军,那种滋味可比现在难受许多。
“太麻烦了。”他摆手道。
连柔眨了眨眼,倒也没有多劝。伏廷出身高贵,又是难得一见的良将,身边定有不少知心合意的人伺候,如今未带到这座府邸中,可不就嫌麻烦了
后方沉默下来,伏廷骤然转身,沉声问“你在想什么”
连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答话“我以为是此处的婢子伺候的不好,您才不在这更衣。”
之前厨房里的丫鬟,瞧着也不像是个懂事的。
伏廷神色阴沉,手掌落在小姑娘的头顶,捻弄着一缕柔软的发丝。
“本将军身边并无丫鬟伺候,除去侍卫,还是侍卫。”
不知是不是连柔多心,她总觉得舅舅说话时,多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身子抖了抖,鹌鹑似的乖乖颔首,本能让她不敢再问,索性抿紧了唇瓣,安静不语。
扫见那支用作绾发的木钗,伏廷觉得极为碍眼,他脑海中不断思索,先前攻打北魏,从皇子私库中搜罗了不少奇珍,有一支通体润白的暖玉簪倒是格外适合他的小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