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内药茶刚煮开,钱氏夫妇便走到老位置坐下,钱夫人望着连柔,眼底尽是笑意,“小娘子,你来帮我瞧瞧,我夫君头顶是不是新长出来些发茬”
如今夕阳西沉,天色尚未黑透,连柔依言走到近前,果然看到男子发旋处多了些许细软的绒毛,发色也不再像早先那般枯黄。
“好像真长出了些。”
听到这话,钱夫人抿唇笑个不停,又点了两碗牛乳茶,同夫君一起慢慢饮着。
像钱氏夫妇这样的客人并不算少,原本冷清的茶摊,生意也渐渐好转,今日刨除药材炭火等物的耗费,他们足足赚了近五百文。
夜里回到城西小院,青苓一边数着铜钱,一边望着坐在圆凳上擦汗的小姐,最近陪都的天气虽凉快许多,但戴着帷帽在灶火前忙碌两个时辰,确实磨人得很。
少女白瓷般的面颊涨得通红,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颊边滑落,用冷水浸透的帕子敷了好半晌,那股热气才褪去。
青苓越看越觉得心疼,偏偏又没有任何法子。
她将铜钱放在箱笼中,走到连柔身后,力道适中地为她揉捏肩膀。
“小姐,宁府的主子不独您一人,又何必这么辛苦”
连柔摇头,“每日仅忙三个时辰,哪能算得上辛苦”
比起前世受过的苦,连柔更喜欢现在这般安稳的生活,她不用再寄人篱下,不用再被人视作工具,还能调配药茶,照顾好母亲。
原本她想要的也只有这么多。
青苓暗暗叹了口气,转身从立柜中找出药箱,先用针挑破主子尾指上烫起的水泡,之后才以白布包扎好。
“就算您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好歹也注意着些,免得让夫人担忧。”
想起母亲的性子,连柔点头应是。
翌日一早,等宁睿晟出了门,连柔便走到厨房,煮了一碗枸杞养身茶送到焉氏屋内。
这会儿焉氏正在做绣活儿,听到脚步声,她把棚架放进竹篮里。
“娘。”
连柔将瓷碗递到焉氏面前,瞥见那只尚未完成的荷包,颊边的笑意
缓缓消失。
荷包的边角绣了熙微二字。
连柔明白,连熙微是母亲十月怀胎艰难生下的骨肉,即便在危难关头丢下血亲自行避祸,血缘也是割舍不断的。
她眼眶泛起酸涩,低头缓了片刻,轻声道“女儿昨日去鱼泉拜别长公主,在府邸中见到了姐姐。”
焉氏端着茶汤的手微微一颤,忍不住问“熙微可还好没受苦吧”
“陈王殿下一向对姐姐青眼有加,此次欲要将人带回京城,建业繁华,怎么看都比留在陪都要强。”
“那就好,熙微平安就好。”焉氏低声喃喃。
看着母亲欣慰的神情,连柔心里难受至极,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在自己失态前,起身离开卧房。
转眼就过了三日。
连柔还记得伏廷说过的话长公主他们会在三日内离开陪都,秦琰与陈王一向是孟不离焦,应该不会单独留下。
如此一来,她也能放心了。
这天连柔依照约定,坐马车前往军营附近的宅院,她到时,伏廷还没回来,守门的侍卫直接将她带到书房,盛放茶方的箱笼就摆在案几左下方。
待侍卫将门阖严,她坐在木椅上,翻开书册,提笔抄录第一道茶方所需的药材。
连柔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尤为勤勉,她一遍遍默诵着,不断思索药材的分量以及相应的功效,再与连家的茶方做对比,这么记起来,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她清楚这些北魏茶方有多贵重,研习过后,便将白纸团作一团,放在铜盆内烧成灰烬。
也不知究竟背了多久,连柔抬眼望了望紧闭的门扇,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俊美锋锐的面孔,轮廓深邃,眸如长夜。
她铺平一张宣纸,右手握住毛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连柔的画技非常普通,只能画出形,却画不出神,因此也没有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她也不急,笔尖悬在半空中,慢慢思索,岂料一滴浓墨坠在纸上,将画给污了。
她瞪大双眼,赶忙用软布擦拭几下,整幅画越擦越花,画中人再也不像将军,反而和她先前遇上的那名乞丐有几分相似。
连柔手上的动作一顿,恰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正是伏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那章修改了一些,妹子们可以刷新重新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