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知道“交流会”是什么，中午忽然收到两张入场票，他随手就想扔了，但顾爷爷给他打电话，让他有空就去看一看。
当时他也没放心上。
直至半个小时前，他给白术发消息，得知白术来参加交流会后，他才临时决定过来一趟。
——毕竟洗心革面、远离游戏的他，在白扒皮不盯着他赶稿的情况下，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野哥，”江南枝忽然挪过来，双手合十，满是恳切地盯着顾野，“你能给你这么多年的邻居妹妹一个坐前排、接触大佬的机会吗？”
“不能。”
顾野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同时，手一伸，拎着白术的外套衣袖，把人拉到自己身侧。
“我们俩，正数第一排。”顾野下颌微抬，斜眼瞧着江南枝，“你，倒数第一排。”
“……”
江南枝感觉心脏被顾野狠狠捅了一刀。
下一秒，江南枝将仅剩的希望转向白术，“白妹妹，你不会抛下我吧——”
“我会。”
“……”
江南枝哑了。
若是没有刚刚那一出，白术将第一排的位置给江南枝，无所谓。
但是，刚刚那一场闹剧，摆明了是韩子硕打击报复。
——她要让韩子硕安稳地进行演讲，那对不起她那张被撕的票。
——哪怕让韩子硕瞧见她坐第一排，膈应。
而，将白术如此干脆的模样看在眼里，顾野勾了勾唇，笑了。
不知哪位孙子不长眼，将小朋友惹毛了。
*
礼堂里。
交流会尚未开始，前来的漫画圈同行们，就陆续抵达，根据票在指定的位置落座。
场内热闹非凡。
就像漫画圈的线下见面会，有头有脸的漫画家们都是互相认识的，只是座位的阶级差距明显，多少让人有点芥蒂。
纪依凡捏着票入场。
刚环顾一圈，就见到第二排的纪常军招呼她，“依凡，来这边坐。”
“爷爷。”
纪依凡赶紧走过去，乖巧地喊着，模样低眉顺眼的。
“这就是您孙女？长得可真漂亮，纪老好福气啊。”
“早听说过天才画家的名声，没想到今天能见上。”
“依凡这孩子，就算不来漫画圈，去娱乐圈也吃得开吧。”
……
周围一群人恭维着。
纪常军笑笑，拉着纪依凡道：“这是漫画圈几位前辈，你来认识一下。”
“前辈们好。”
纪依凡先是点头，随后不用纪常军介绍，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并且能说出他们的代表作。
这一番诚意，可把人高兴坏了，称赞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聊了好一会儿，纪依凡又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这才跟纪常军在第二排落座。
原本以纪常军的地位，是可以坐第一排的。
但是，因这一场交流会踩在这个节骨眼上举行，被搞得声势浩荡，有好几个知名漫画家慕名而来，将名额挤掉了，所以纪常军只能让了位，拿到第二排的位置。
方便也是有的。
纪常军可以借此机会，将纪依凡介绍给更多人，给纪依凡拓展人脉。
“爷爷。”纪依凡垂着眉眼，神情思绪不宁，小声问，“白术那边……”抿了下唇，“什么情况啊？”
被白术一连坑了三次，现在纪依凡一见到白术，就心神不宁。
今晚吃了饭后，韩子硕被主办方接走，他们爷孙三人赶过来，结果一下车就见到白术。
因为现在纪依凡“顶替”了白术，得减少跟白术的正面接触，所以才由纪常军一人去警告白术。
她和纪常军是分开进来的。
不知道纪常军和白术聊得如何。
纪常军皱了皱眉，“你不用把她放心上，她就是心里不平衡，想找存在感而已。”
随后，他温声安抚纪依凡，“你跟韩子硕这一批青年漫画家先搞好关系，然后参加长宁市的选拔比赛，等拿第一后名正言顺参加全国集训。到时候，再借着白家的人脉，认一个好师父，以后这条路你会走得比谁都顺。”
纪依凡眸光亮了一下。
没有在“轻一杯”上出道，没有借《画·妙手丹青》一炮而红，她以为在漫画这条路上就这样了。
没想——
天降一个“全球大赛”，天降一个“京城白家”。
三个月前，京城白家忽然联系到纪常军，确认白青梧嫁给纪远的事，表示白青梧是白家的小女儿。得知白青梧还有个女儿后，白家表示会派人过来看看，如果对方愿意的话，就接去白家认个亲。
那时的纪常军立即就动了心思——
白术现在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回到白家也不会给他带来实际性的利益。
纪依凡就不同了。
在漫画上有一定的才华，听话懂事，他们的荣辱几乎是绑在一起的。
所以，自打得知白青梧来自京城白家起，纪常军就动了“让纪依凡对白术取而代之”的心思。
本来这些年就因白术不出彩，纪常军没怎么让白术在长宁市上流社会现身，纪依凡和程珊珊来纪家也很低调，他打点起来不是很困难。于是，就偷摸着来了一招“偷天换日”。
——谁都不会料到，证实了女儿身份后，纪家交出的“孙女”会出问题，所以只要白家不起疑心，不深入挖掘，就不会识破纪依凡的身份。
“爷爷。”纪依凡雀跃之余，眉宇又笼上一层忧愁，“我怕纸终究包不住火。”
“不需要包多久。”纪常军胸有成竹，“白家声势浩荡地将你认回去，又发现是假的，面子上肯定抹不开。到时候他们骑虎难下，想要戳破这个谎言，也没有办法。”
这一点，纪常军早策划好了。
像白家这样的世家，定是爱极了颜面，怎么会公开承认“认错了人”？
到时哪怕他们知道是假的，事后再对白术做弥补，也不得不认下纪依凡……
而，不管白家是否再援助纪依凡，纪依凡只要凭借“白家后人”这个背景，就能在京城打开人脉。
今后的道路有多顺，自是不必多说。
“嗯。”
纪依凡弯了弯唇。
转而她又问：“那，白术会进来吗？”
“你不用顾虑她。”纪常军想到白术那些膈应人的话就一阵烦闷，“反正她就算混个名额，也只能在后面坐着。她就算想兴风作浪，也没那个本事。”
“……”
听得纪常军这么说，纪依凡松了口气。
她端正坐好，双手放到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缩着，抬眼看向礼堂前方，眼里是对未来的希冀和向往。
终有一天，她也将站在漫画圈顶端，成为最耀眼的那一批人。
*
另一边。
白术、顾野、江南枝三人走进礼堂。
“布置得还挺高大上。”江南枝左右环顾一圈，啧声感慨，而后跟白术和顾野道，“那我先过去了，你们俩——”
江南枝竟是有点不放心，叮嘱：“别搞什么幺蛾子啊。”
白术歪了下头，“有什么幺蛾子？”
“……”
谁知道啊！
你在综艺节目怼天怼地的，顾野那畜生本来就不做人……鬼晓得你们会作什么妖呢！
顾野嘴角扯出个懒懒的笑，竟然人模人样地点头，保证道：“放心。”
“……”
江南枝瞥见这笑容，差点没腿一软，当场给他跪了。
放……放心个屁嘞！
这时，白术也附和地点点头：“放心。”
“……”
嘤。
怎么越来越慌了呢？
江南枝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她一走，白术和顾野对视一眼，准备找到位置坐下。
第一排的人，都已经坐得差不多了。除了摆了铭牌的简以楠和韩子硕不在，没有标名字的，就剩下他们俩的空位置。
白术想往里走。
但，这一步还没跨出去，就见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一脸嫌恶地朝他们摆手，“让开，让开。你们别在这儿挡道，让周老师先过去。”
工作人员伸手就去推白术。
只是，还未等他碰到白术的衣边，倏地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他的手腕一拧，疼得他立即将手收了回去。
“你做什么？”
工作人员一时吃痛，怒声呵斥。
他音量猛然抬高，周围好些视线都被吸引过来，打量或狐疑，亦或是看戏。
——而，刚落座的江南枝，闻声一抬眼，见到这一幕，当场就坐化了。
——“放心”个屁！
——她的心就放不回去了！
动了动手腕，顾野哂笑一声，狐狸眼稍稍往上一掀，态度轻慢：“哪个周老师啊，派头这么大。”
“哼。”
听得一声冷哼，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过来，表情严峻，神色阴沉。
一副“老子派头太大，不愿意搭理你”的架势。
“周呈现，周老师。出道二十余年，知名漫画家，代表作有——”工作人员吧啦吧啦就开始介绍。
“哦，没听说过。”顾野抬手一揉耳朵，挺没耐心的，敷衍地打断工作人员后，漫不经心地问，“哪一排的？”
工作人员挺直腰杆，“第三排。”
周老师眉目微动，有几分傲然。
这里座位是按照等级排的，坐在前三排的人，在漫画圈里，多少有点儿分量。
这便是面子。
“听说你们这儿，第一排往后，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顾野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手肘随意地往白术肩上一搭，冲着对面二人挑了下眉，语气轻蔑，“怎么着，一不入流的漫画家，也这么大的威风？”
“……”
“……”
“……”
你完了！
一口气把第一排往后的人全都得罪了！
“你！”
前一秒还装模作样的周老师，这一秒脸直接绿了。
同时，也激起了“众怒”。
“你又是谁啊？”
“敢问是哪位‘入流’的漫画家，又坐在第几排，有什么成绩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张狂得不像样！”
“好大的威风，听起来你能在第一排随便坐一样！”
……
不少漫画家都站起来，纷纷出言训斥顾野。
喧哗声惊扰了不少人。
第二排，纪依凡和纪常军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两眼，瞧见白术和一不知名的人站在一起，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就差没将“劳资要找事”五个字挂在脑门上了。
当即，神情微变。
“真是为了哗众取宠，不择手段！”纪常军黑着脸斥道。
要被人知道白术是他孙女，他的里子面子肯定统统被丢尽了！
想到这儿，他又欣慰地看了眼纪依凡。
——还好有纪依凡给他长脸。
－－－－－－题外话－－－－－－
晚上六点，二更。